少妇起身,看到潘东身后的何夕有些惊讶。
何夕见她一副想问又不确定的样子,便主动说道:“您好,我们刚刚见过。”
少妇恍然大悟,“还真的是您啊,好巧。没有想到您这么年轻,居然是个医生。”
何夕赶忙摇头,“还不是呢,我只是个实习生,离真正的医生还差的远呢。而且今天是我第一天实习。”
少妇笑笑,“那也是早晚的事儿。”
何夕不好意思地笑了,潘东解释道:“我们刚刚一起在门口的便利店避雨。”
“那还真是巧了。”潘东说完,转头问加床病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已经好多了。”加床病人爽朗地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上厕所的次数明显减少,哈哈。”
“那不错。”潘东点点头,脸上带了些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床位紧张,只能辛苦你们暂时住这里。”楼道里人来人往,又不避风,让病人住在这种环境下,他很不忍心。
加床病人大手一挥,“您不用放在心上,有得住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啊是啊。”少妇点着头,“如果转院的话,他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潘东很感激这对夫妇的通情达理,“不过明天六号床就出院,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病房里不但有独立的卫生间,还能淋浴,条件要比这里好很多。
“那真是太好了!”夫妻两人很高兴。
潘东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和这他他们告别。
何夕又跟着潘东陆续地看了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常见病,只有一个五号床的食物中毒还稍微罕见一点。
病历上写着:
15天前突发肚痛恶心呕吐。
病人神清意识清楚,否认外伤,查体左上腹压痛,中下腹柔软,肠鸣音活跃。
既往体健,无疾病手术史,没有遗传病,没有外伤病史。
不过都已经15天了,还没有好吗?何夕有点奇怪。
病人们都已经养成习惯,查房期间不关门,方便医生来检查。
潘东进病房前,却还是礼貌地敲了俩下。
他们先看了靠近门口的六号床病人,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确认明天就可以出院。
何夕在这期间,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一抬头,发现五号床上躺着那个在便利店里遇到的,把病号服穿成九分裤的大男孩。
他此刻正盯着自己看。
他从小到大,接受过别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崇拜的、欣羡的、爱慕的、嫉妒的、同情的……
但却第一次遇到这种带着浓重的探究,还有一丝危险气味的注视。
让他有一种被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
那目光太过□□裸,以至于他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好低头假装认真地在研究病例。
任西顾。
姓名一栏里,这样写着。
这个时候,何夕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字会纠缠他的一生……
第4章 第4章
第4章
04
上午的实习,就这样忙碌而充实地度过了。
午饭时间,潘东正要带何夕去食堂,就接到一个紧急会诊邀请。
他本打算自己过去就好,让何夕先去吃饭;但参与会诊的机会难得,何夕哪肯放弃,潘东也就没推辞,带着何夕赶过去。
会诊刚一结束,值班护士又来电话,说是一个已经好转的消化道出血病人突然又出现了呕血的症状,催潘东赶紧回去。
二人又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检查后发现原来是病人忍不住馋,午饭偷偷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刺激消化道,导致病情复发。
潘东又帮他止血、用药,等都折腾完,午饭时间也早已经过了。
回到医办室,潘东掏出两根木奉木奉糖,一根拆开了放进自己嘴里,另一根递给何夕,“喏,补充一□□力。”
何夕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的。”而且他已经饿过了劲,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潘东耸耸肩,把糖塞回自己的口袋,“第一天实习就这么忙,吓坏了吧?”
何夕不以为意,“医生不都是这样吗?”他记得小时候,父母也是常常不回家。
“其实消化内科还好,大多数病都出不了人命,那些比较容易出人命的科室……”潘东顿了顿,将嘴里的木奉木奉糖取出来,严肃地强调:“更惨。”
父母所在的科室比较容易出人命吗?好像是的。
但他早就做了好准备。
“这些吓不到我的。”何夕说着,从背包里拿出诊断学教材。
在今天的实践中,他发现很多书本上的理论知识都需要重新理解。
潘东将糖重新放进嘴里,“切,年轻人。”
何夕将今天看到的病例排序、参照已有的检查结果,逐一复习。
当看到五号床时,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师兄,食物中毒,治疗结束后,还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很少有,一半好转后就可以恢复正常饮食了。”潘东走过来,翘起二郎腿坐在何夕旁边。
何夕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五号床的病人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他啊。他基本已经好了,甚至可以说是已经痊愈了。”
“那他……”何夕斟酌着措辞,潘东却是直接点出,“你是想问他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是吧?”
何夕点点头。
“这个嘛,他应该是在等什么人,自己不愿意走。”
“可是他占了一个床位啊,让其他真正的病人只能住在楼道里。”
潘东笑笑,“你是说加床的病人吧。放心吧,他明天就能搬进去了。而且……那个任西顾好像挺有背景的,我们也不好赶他。”
何夕撇撇嘴,他不喜欢那个人,甚至有点害怕,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太直白,让他有一种仿佛被看穿的错觉。
但他知道这也不是潘东能决定的,便不再多说。
继续复习,时不时地请教潘东一些问题。
潘东说话风趣幽默,又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很多何夕上学时背不熟的症状和药物名称,经潘东一点拨,都变得生动易记起来。
两人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直到潘东的电话铃声响起,才发现已经下班。
索x_ing剩的不多,何夕怕明天又有新的事情,打算在今天都复习完。
潘东本想留下,但今天是他弟弟生日,特意打了夺命连环call来催。他架不住,只好先回家去了。
谁料等到何夕要走的时候,外面又下起大雨来。
他想起早上在便利店听到大爷说的谚语:早雨睛一日,晚雨到天明——也不知是谚语不准了,还是今天比较特殊。
他等了会儿,发现雨势还不见小。
正考虑着如果淋雨回去,生病的可能x_ing有多大时,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原来是舅妈来给他送伞。
何夕一直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借住到舅舅家时又已经都十多岁了,和舅妈一直不是很亲近。
再加上他还记得今天早上听到的话,现在见到舅妈,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他简单地道了谢,俩人就一起去乘地铁。
出站后,舅妈打伞走在前面,何夕就撑着伞跟在后面,一路无话。
就在要到小区门口时,舅妈却突然停了下来。
何夕从伞的边缘看到了舅妈转身的脚步,才注意到她今天没有换雨靴,而是穿着那双平时最常穿的布鞋。
淡粉色的鞋帮已经完全被雨水打s-hi,黏在鞋尖上那朵舅妈最喜欢的莲花如今也已经布满了灰黑色的泥点。
何夕想起也有一双很喜欢的白球鞋,每次下雨天舅妈都会提醒他不要把那双鞋穿出去,白鞋被雨水弄脏了时候会刷不干净。
他抬起头,想提醒舅妈,却看到舅妈泛红的眼眶。
“舅妈?”何夕有点不知所措,“谁欺负你了?”
谁知舅妈听到这句话,更难过了。
大颗大颗的泪滴涌了出来,落在鞋面上,没入莲花里,消散在空气中。
“小夕,对不起。”舅妈哽咽着,“早上的话,对不起。”
何夕下意识地想说没关系,但是想到自己应该伪装得很好,干脆继续,“早上?什么呀?”
“你这孩子就别骗我了,我知道你肯定听见了。你平时洗澡都顺便一起刷牙洗脸,但是今天洗面n_ai放在淋雨架上,牙刷杯却放在了洗脸池边。”舅妈顿了顿,“你肯定是洗了澡后,听到我和你舅舅说的话,觉得出来不好,又装作在里面刷牙。”
何夕一时目瞪口呆,他一直没有发现原来舅妈有当侦探的潜力——居然有这么敏锐地洞察力和精准的推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