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劝自己,但周君还是睡得不怎么好。第二日下楼吃早餐时,模样都有些憔悴。加上嘴唇的血痂,嫂子一下就惊了:“你昨晚怎么了?”周君有些做贼心虚,抬眼看了下大哥。周阎拿着一份报纸,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也跟着打量了一下自己弟弟。
两个人视线刚碰上,周阎就嫌弃地移开视线。周君摸了摸嘴:“可能有点上火。”周阎又看了他一眼,放下报纸,喝了几口粥就打算走了。嫂子送大哥离开后,回来笑眯眯地说:“你哥刚让我给你准备凉茶,看样子他这气快消了。”
周君点点头,忽地他想起什么,便问自己嫂子:“你认识肖琴书吗。”嫂子抚了把鬓角,有些奇怪道:“这名字有些熟,好像在哪听过。”见人想不起来,周君也没再问了。正准备将碗里的粥喝完,忽地嫂子一拍双手,叹道:“我就说有些熟,肖琴书不是雍都督的太太吗?!”
她话音刚落,周君嘴里的粥就全喷出来,糟蹋了一桌粮食。
第32章
嫂子惊叫着,将帕子甩在周君身上:“怎么回事啊你!”周君捂着嘴很狼狈,他的反应太大了,嫂子心里起了几分疑心:“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周君和雍晋的事,嫂子是知道的。周阎那天实在太生气了,甚至还吃了几颗保心丸。她很担心,周阎如果不说为什么,她是能干得出分房睡的事情。
那时周阎苦笑连连,就是不说。她穿着睡袍就要起身,周阎只好拉着她的手:“兰芝你别走,我说就是了。”因此周君和雍晋那事,容兰芝是都知道了。现如今见周君这模样,容兰芝连周君嘴唇上的伤都怀疑上了。
她让下人来收拾干净后,自己慢悠悠地斟了杯茶:“说吧,你的嘴是不是他弄的。”周君也没打算瞒,他正好也要说这事:“昨晚他是来了,你看你方不方便从师父那里要几位守夜的。”容兰芝瞅了他一眼:“怎么着,情郎千里来相会你不高兴?”
周君装模作样:“胡说八道,什么情郎,不是那么回事。”嫂子见他确实不想纠缠这话题,便道:“你自个好好看着办。”周君特地嘱咐:“这事别让大哥知道了,他最近身体不好,别让他烦心。”嫂子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也知晓他身体不好,就该乖些。”
周君说不过她,只好寻了个借口,从厅里退了出去。他失了自由,许久也没出门。杨小姐联络不上他,竟亲自登门拜访。来了女客,容兰芝也不好管着周君。于是借着杨小姐的面子,周君终于重获自由。
他们在街上走,不知从哪来的一群游行学生,举着横条挥着旗子,印着救国的传单丢得到处都是。周君有心护着杨小姐,起了危机感。这人多闹事,指不定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如果杨小姐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受了什么伤,杨家不止要弄死他,怕是连周家都要受到牵连。
果不其然,不一会穿着黑衣警服的警官匆匆赶到现场。不知是谁开了枪,这下人群里炸了锅,跑的、叫骂的,愤怒前冲的,到处都是乱的。周君手心里出了汗,他紧紧握着杨小姐的手,带着她一块跑。杨小姐穿着高跟,一下扭了脚。
周君眼见着周围人的情绪高涨,事情越闹越大,赶紧弯腰抱起杨小姐,就迈腿往外冲。幸好嫂子cao练他这些天,体能虽然还未恢复到从前最好的时候,但抱着一位女士逃跑,还算轻松。杨小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女人的柔软身体和馨香充斥在怀中。
直到避开人群,他抱着她进了一家洋人开得咖啡店。周君知晓这店有些很厉害的关系,想了来闹事也闹不到这里,是个好的歇息地。他将杨小姐放下,蹲下身查看杨小姐扭伤的右脚。伤得不算严重,只是有些红肿。
正松了口气,他抬头就是一怔。因为杨小姐双颊通红,好似一颗红透的苹果。满是饱满的汁水和无法掩盖的香气。这种神情杨小姐从来没出现过,杨小姐其实一直都对周君有好感,但现在,此时此刻,却不太一样,她好像爱上他了。
周君避开她的眼神,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道:“我出去给你买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乱走。”杨小姐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点点头。周君从咖啡厅里走出,这才觉出了浑身冷意。他仔仔细细看着街上的每一辆车,却没法再找出刚刚那辆。
冲进咖啡馆时的余光里,他好像瞧见了熟悉的一辆车。
也许只是错觉,他想。将药买回来以后,他在咖啡店里给杨小姐上药。并让杨小姐给家里去一通电话,让车来接。杨小姐抠着包包上的刺绣,脸上有几分不愿。可她还是听周君的话的,现在的周君不知为何,一颦一笑,就连额头上的汗珠都在闪闪发光。
杨小姐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因此她的眼睛也很亮,像是偷跑进了两颗星星,莹莹地照着周君的面孔。在等杨家车来的时候,周君去咖啡厅前台借了电话,给雍公馆拨通了。来接电话的是下人,明确表示少将不在家。
周君手指缠着电话线,指头被勒得微微泛白。他想了想,还是问道:“能确定几时回来吗,我想上门拜访少将。”那边很客气,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讲一切都要问过少将后才能决定,他会告诉少将他的来电,并让他留下电话号码。
周君沉默一会:“不用了,谢谢,就这样吧。”说罢他将电话挂了,情绪不高。他的家雍晋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开门还要耍狠,不让进还要翻墙。他这番客客气气去电话要登门拜访,还得让雍晋同意才能去。
接电话的人分明知道他,也恭敬地喊他周先生。礼数上没有任何怠慢,却让他很心灰。这说明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跟千千万万想要拜访雍公馆的客人没有什么两样。那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雍晋也会送自己的贴身怀表给那些客人吗。
那是母亲送的,他给了他,不就说明不一样吗。周君立在咖啡馆的前台,那里的侍应生擦着玻璃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这位客人。这位客人身后的女伴一直看着他,男的俊美,女的漂亮,很登对。可这男的刚刚打了一通电话,模样就很伤情。
侍应生电影看了几场,脑海浮想联翩。这电话里头的又是谁,是这位英俊客人的心上人吗。那位女伴呢?莫非是纠葛的三角恋,你爱她,我爱你的浪漫情怀,难以忘怀的初恋和红玫瑰?还未想完,侍应生就听见这位英俊男士朝她得体一笑:“两杯咖啡,谢谢。”
侍应生微微红了脸,垂下眼皮让男士稍等,她马上准备。紧接着她看见男士旋身朝女士走去,大衣的下摆微微掀起,修长迈开的腿和优雅的皮鞋。侍应生有些失神,心里想着,这样英俊的男人,她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呢,真羡慕那位女士。
她抱着些许幻想,在等水开的过程,偷偷拿镜子给自己补了一记口红。咖啡馆挂着风铃,每一位客人进来时,总会碰出清脆的铃声。她在前台躬着身子,听到这铃声,立刻将镜子合上,直起腰。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想喊欢迎光临。
可欢迎刚出口,光临便忘在脑后。她直勾勾地看着来客,连话都忘了说。咖啡馆里又进来了一位男士,穿着气派的黑西装,头发梳起,露出硬朗的眉眼。神情虽然疏离,眸子也冷冰冰的,可他进来的时候,好似把外头的阳光也捎进来了,令整间咖啡馆都亮了起来。
第33章
水蒸气顶开了壶盖,朦胧的水珠张成一道屏障,屏障那头,刚进来的黑西装先生偶遇了熟人。他朝那双登对男女走去,招乎过后还很绅士地掬起小姐的手背亲吻。大约是因为女伴被他人搭讪,英俊男士脸色y-in沉,眼里好似有暗火。
侍应生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毛巾,心跟着眼前剧情发展而吊了起来。她想,下一秒会大打出手吗?这二男争一女的戏码,穿着打扮皆贵气的三位应该不会这么失礼吧。明面上的彬彬有礼,实则针锋相对比较适合他们。
真是羡慕死了,侍应生心里微叹。她拿起菜单给那两男一女送了过去,凑得近了才听见那黑西装男士低沉优美的声音。他在和女士介绍自己,侍应生分心地听着,得知的男士的名字。雍晋,好名字。而女士喊着另一位,是亲密极的单字周,看来不是三角恋啊。她正是失神,就听周先生敲了敲桌子,语气稍重:“你好,可以点单了吗?”
侍应生有些害羞,光顾着看客人而走神,太不矜持了。她将头发顺在耳后,声音温柔道:“不好意思先生,您想点些什么?”收了菜单,她给黑西装客人送来杯子,斟上一壶热茶。将水壶收回托盘上转身回去时,却不小心扭了脚。
她面朝着那位周先生,眼见着一壶热水要尽数泼出到这人身上,她尖叫着被人搂住了腰,那壶热水也被人牢牢持着把手,稳稳压回托盘里。侍应生瞪着双眼,看着眼前救她一命的手。幸好这位雍先生戴着薄款真皮手套,热水溅在皮革上,缓缓滑落。
她被人松开了,回过神后连声道歉。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要给雍先生擦拭手上的水。她埋着通红的脸,心里想着这手帕算是送出去了吗,这位先生会拿着手帕回来找她吗?明知道是痴心妄想,可女孩总是有许多罗曼蒂克。
然而她的罗曼蒂克注定消亡,她被人擒住了手腕,用了些许力道甩开了。侍应生后退几步,险些撞上后面的木桌。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拉开她的人正是周先生。周先生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担心我朋友受伤。”言下之意是为刚刚用劲推开她而道歉。
只见周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拭雍先生手套上的水珠,还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手套,看裹在里面的皮r_ou_是否有烫伤。侍应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具体哪不对,又说不出来。她仔细地看着周先生过份认真的脸,还有眉宇间盖不住的心疼。
只见雍先生不紧不慢地将手从周先生手里抽出:“不碍事的周先生,你先坐回去吧,不要吓到佳人。”周先生显然愣住了,好半天才焦躁地转头朝她问道:“这里禁烟吗?”侍应生小心翼翼地点头,就见周先生回头朝杨小姐低声道:“我出去抽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