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竟是律令最后方的那几页空白面,只不过此刻那上面清一色的出现了一个字,一行行各种字体的霜在我眼前铺陈开展。
突然手脚不知如何安放,我尽量若无其事的呵呵一笑,不动声色的合上律令,仔细着道:“此乃无事涂鸦之作,实不堪入目。”说完还十分不雅的打了个呵欠。
却霜对我的动作视而不见,他不解的说:“看来阿泽真的是很宠你,律令后面预留的空白面都能拿来给你练笔不说,连刑罚都敢拿来给你玩,你不过长得跟子恒的母亲有些想象,其他到底那点好?记忆中他对其他谁都没这么放纵过。”
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还特别认真,我知道,我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他若知道我擅自做主封了他的记忆还不知道要对我发多大火呢?
“紫徽仙君说笑了。”我道:“天帝和你什么交情,是旁人及得上的吗?他也就是看聂容懂一点下界刑罚才暂时将刑司殿交给我打理,不过眼下证明聂容只懂下界刑罚不通上界律令,不若紫徽仙君继续接掌?以免聂容殃及池鱼。”
却霜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一眼望过来似要望穿灵魂,突然他执起我一只手,指腹在我手腕上探着脉搏,随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对上界这么不满意,你的本体被刀兵之器伤的颇重,修炼的法力全拿去修补陈年伤口了。”
这件事我们曾托人问过很多神仙,但都没一个清楚原因,眼下却霜却知道,不对,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立刻紧握住他站了起来,一时有些激动,以至于另只手竟捏住了他的胳膊,语气颇带怨念:“你竟然知道原因!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不知道自从他舞了剑势九千之后我是有多么恨自己的修为平平,做梦都想能与他并肩而立,为他我能拥有无限勇气,哪怕去触碰自己明明没修为支撑的强大剑法。
“聂容大人切莫激动,就算知道原因对你恐怕也是无用的。”
却霜没有对我的唐突表现出什么不满,但也没怎么开心,我闪躲着视线恋恋不舍的收回自己的手,笑的有些勉强,语气低迷:“是吗?”
“你那陈年旧伤年岁可是不短。”却霜又拿起那本律令,低头看着那封面上的烫金大字,轻轻说到:“成仙实属不易,不是短时间修补的好的。”
这简直叫我失望到了极点,我道:“这样看来,我确实不大适合成仙!”
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我说:“既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了!”
猛一对上他的眼睛,只见他神色自然,开口好心好意:“你的本体和果果一样同是痴情树上的种子,该是经历了数世早夭之命方才回到上界,所以断了姻缘线会影响痴情树,不过你如今既还是这刑司殿的大人,待查出封印我记忆的神仙来后我便代阿泽准你所求,放你下界!”
他的话我从不疑有他,就像他以前说的,你在身边说什么我都信,哪怕指东做西颠倒黑白。
暗暗攥紧衣服袖口,不管有没有记忆,其实他都是很好说话的。
“那若是查不出呢?”
“查不出?”却霜犹豫了下,然后神色淡漠的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真查不出就算了,上界一切正常,反正也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短短几年时光,不要也罢。”
这话从他口中说来明明很正常,他有无尽岁月可以挥霍,缺失这么一点光y-in根本不值一提,可却硬生生让我觉得心如刀绞,记得跟不记得的区别差距大的惊心,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打碎那个盒子,口中不由问道:“可有时间限定?”
他突然抬手用食指轻轻拨开我的覆额碎发,样子是那么的不可捉摸,“大人印记颜色越发清晰深刻,伤情为谁却霜不会追问,恐怕痴情树眼下定是花落如雨,下界人人都道事不过三,就三天吧!不然我怕月老等不及要来掀了这刑司殿。”
余光中他另一只手似乎也准备往上抬,最后复又放了下去,不知准备要做什么?最后拿起那本律令说:“今日刑罚中需得添些东西,聂容大人可以着手调查,这个就由却霜代劳了。”
他看着我,似是在征求我的同意,我痴痴的把视线凝聚在他的瞳孔里,那里倒映着的仿佛是下界三生石,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牵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站定,他们虽都美得惊心动魄,但却丝毫不引人注目,其中一个语气略微有些不满的反问:“订百年?若是生命只剩一天,岂不失约,若是生命超过百年,那后面的岁月怎么办?”
另一个则出手拨了拨对方脸上的发丝,笑容可掬的对他道:“百年只是个说法,凡人用来代指一生一世,却霜何必较真。”
“一世怎够,要就要万世千秋,你同不同意?”
面对对方孩子气的霸道之语,白衣男子直接以吻封缄。
轻飘飘的一个好字在两人之间回荡,却霜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我眼前,一场梦幻,伸手朝前挽去,掬回了一把冷风。
却霜要查封他记忆的仙,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所以待济笙一回来,便吩咐他走遍上界各地,将最近到过定宁天的甚至靠近定宁天的所有神仙都传来刑司殿问话。
刑司殿这个地方本就是处置神仙的地方,而定宁天又是却霜的居所,原本以为来的决计不会太多,应该一两个时辰就能搞定,谁知竟是一大波一大波的上赶着来。
第一日,我从端茶倒水的小仙婢们看到老态龙钟的大娘,又从一尺高的仙童看到三尺高的老翁,手里拿的记录他们说话的笔都快稳不住了,最后索x_ing就不写了,无论怎么说,他们都能七拐八拐的说自己却实靠近过定宁天,但拒不承认自己封印了紫徽仙君的记忆。
最后甚至连下界的土地山神都爬上来了,理由是定宁天就在他那座庙的头顶。
天爷!!!一道雷劈死我算了!
那四位是第二天早上到的,他们来时我正将脚翘在桌子上,抱着一个本子咬着笔听下方的奉左迎右说话,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借这个理由来看我的,因为之前手未长齐,所以不能离开方偏门太久,这段时间不见倒一个配了一只婴儿手,看上去特别滑稽,心情不爽的我只好消遣消遣他们了!
“拜见大人!”奉左一如既往地有些狗腿:“大人近来越发意气风发了!”
而迎右一直都比奉左沉稳,他说:“大人许久未回方偏门,想是在外过得极好。”
我咬着笔看着天花板就道:“好个屁,问茶曾说我就一入赘的命,之前入赘了定宁天,中间跑了一趟九天行宫,现在又入赘了刑司殿,只可惜这刑司殿的筠平天官不在了,害我独守空闺,委实寂寞如雪呀!”
奉左道:“大人这般模样,想要打发寂寞还不容易,天上仙女个个都翘首以盼呢,方偏门不知摆了她们多少送你的信物,可惜你自从做了刑司殿就没回去过,我们整日忙着修炼,有些恐怕都落了灰了。”
这倒是个新鲜事儿,我咦了一声,道:“我在刑司殿她们怎么不送到这里来,跑方偏门干嘛?”
迎右小心翼翼的说:“听说是紫徽仙君吩咐的不准打扰大人熟悉环境。”
却霜肯定指使了济笙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他那么好心的想叫我熟悉环境,当初怎么不连那些无事生非的打闹一并给处理了?到嘴的笑意被硬生生改成了叹息,“哎!所以才说你家大人寂寞如雪。需要有人来关心抚慰。”
奉左迎右是方偏门的一株并蒂莲,本就长得花一样漂亮,就是太嫩,下界十五六岁的娃,只能调侃,来真的简直禽兽。
看到他俩对视一眼后猛地摇头,我就觉得无比快活。
“你寂寞个鬼!”
殿外这道声音一响,奉左迎右齐齐打了个哆嗦跪了下去,结巴着说:“拜,拜,拜见天帝!”
吓得我嘴里笔杆子一掉,点儿钻桌子下面去。
外面走来了上界那几位高贵冷艳之仙,殿里光芒暗淡一秒之后又突然大增,端的是五彩斑斓。
高说的是一板一眼的齐海天官,贵指的是不怒自威的天帝大爷,冷如霜雪的却霜就不用说了,没有进展他怎会有好脸色给我看,而艳则是指的问茶,不是说他着装鲜艳,而是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明艳。
我不由自主多望了问茶一眼,他昨日说要想办法救我,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赶紧从主位上一溜烟儿的爬下来拜见他们,“聂容见过……”
“得了!”天帝抬手打断,正儿八经的说着歪风邪气的话:“上界难得有个不趋炎附势的天官可做标榜,可别被刑司殿的气氛给荼毒了才好。”后又向奉左迎右道:“你俩也起来吧!”
奉左迎右齐声道:“多谢天帝。”
子恒和天帝不止样子像,有些x_ing格也是相通的,都喜欢口不对心,我喜笑颜开的说:“天帝严重了,刑司殿多好一地方,什么品种的仙都要来逛他一逛,不过就今儿最名贵,聂容是由衷喜欢这里。”
一冷一热两道视线从天帝身后直s_h_è 向我,我下意识的逃避那道冷芒,所以一眼就望到了问茶,笑意不知怎么就堆满了脸,跟见情人一样激动。
天帝冷哼一声后直接越过我坐在了主坐的右下方,“听说却霜同意你下界为人了?”
我当时正和问茶眉目传情,所以反应有些迟顿。
问茶错过我身边时笑说:“聂容,天帝在问话。”
却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坐在了他之前的位子,冷着张脸敲打着扶手,似是充满心事。
我忍住不去在意,扭头就对天帝道:“呃!是的,只待三日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