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电视剧的剧情。
镜头切回现实,章柳出生的村子,这个位于钱州的山洼洼里穷得掉渣的小山村,在新时代浪潮的扑打下,不出所料的衰败了,搞艺术的章爸爸,在村里开始改制后,宣传工作被切掉了,也如同所有有人文情怀的小清诗人音乐家一样,章爸爸理所应当的堕落了,恩,得益于那个年代还算严厉的禁毒措施,章爸爸没有去吸毒,他迷上赌博了,还兼带了一个很多赌徒都会有的毛病,那就是打老婆。
章柳本来应该还有两个分别小他三岁和五岁的弟弟,但是他们还在妈妈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被章爸爸用加诸于妻子的拳头成功结束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当年为了嫁给章复和家里闹翻的章妈妈开始还咬牙忍受,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逃跑离家,扔下章柳和一个烂赌鬼的爸爸一起守着家里那几间破旧如同Cao棚的房子过活,不用说,这日子自然是过的不是很好的,挨打挨饿是常事,这样的环境下,章柳自然也长不成一个好孩子,偷东西,说谎话,不好好上课,逃学……等等等等。
本来是干活主力负责种地养家的老妈跑了,家里的钱慢慢花光了,能卖的东西慢慢也卖光了,章爸爸想要借钱,但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有他赌博的习惯,知道借钱给这个人他根本没本事还钱,当然就不会借钱给他,终于,在家里揭不开锅再没钱入账就要饿死的时候,章爸爸甩手跑了,美其名曰出门打工了,当然,也可能他真的出门打工了,但这是章柳没法子知道的,所以至此,章柳妥妥的成了一名留守儿童。
作为一名留守儿童,其实章柳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村子里一位同样是姓章的章家的远亲,章柳的太爷爷愿意拉扯章柳,愿意给章柳一口饭吃,加之村委会的接济,同村人的帮补等等,章柳长到了十岁上,章爸爸和章妈妈回来了。
章爸爸和章妈妈怎么会一起回来的,章柳不知道,只是隐约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听两人唠叨过,章爸爸向章妈妈保证再也不打她了,会努力赚钱养家,章爸爸开始着手做些小生意,闲下来就教教章柳音乐,认认五线谱,村子里那架破旧得不行的老钢琴竟然还没报废能发声,正在当地小学的仓库里发霉,章爸爸闲暇时就带着章柳去小学里学琴。
那是章柳最幸福的两年,家里的环境变得很和睦,一切都开始好转,章柳也不逃课不偷东西了,然后他的大妹妹出生了,比他小十岁的大妹妹,三年后,二妹妹出生了,又过了两年,三妹妹出生了。
计划生育政策在这个穷乡僻壤似乎忘记发挥其应有的效用,也可能是因为上级政府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实在是穷得收不来罚款所以根本来得浪费时间来关心执行这项基本国策,总之章柳是看着自己的妹妹一个接着一个出生,然后,章爸爸的生意做得不顺,没赚到钱,还把家里的一些积蓄陆陆续续赔了进去,再然后章爸爸故态复萌,酗酒、赌博、家暴。
这一次,章妈妈,这位姓唐名美的女士没有机会再次逃跑了,因为她直接被揍死了。
章复抓着她的头发向地上撞,向他以前经常习惯做的那样,可是这一次比较倒霉,地面上有一颗钉子,然后,这位昔年十里八村文明的杏眼美人,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人生。
人死了,事情自然闹大了。
章复被抓了,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妈妈死亡的那天章柳没在家,也没在学校,他已经被学校开除很久了,因为进入青春期又面临那样的一个家庭环境的章柳毫无疑问的堕落了,抽烟、逃学、打架是家常便饭,屡教不改之下,被镇上的高中开除了学籍。
那天章柳在外面抽烟喝酒加晃荡,回家的时候才知道母亲已经去了,父亲被抓了。
十六岁的章柳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天,最后再去法院听取了关于父亲章复的判决后,章柳彻底崩溃了,从法院回来的路上,呆愣愣的,完全神不守舍,然后在大半夜翻盘山公路回家的时候,从山路上翻了下去。
原本的那个章柳的人生终结了,三魂七魄赶赴黄泉一碗孟婆洗尽今生种种,重新从章柳这具身体里睁眼的,已经不是过往的灵魂。
从山腰上向上爬,已经习惯了轻身术甚至御剑飞行的灵魂对眼下这具身体的“笨手笨脚”有些不习惯,及至终于再次爬上了公路,捂着额头,少年过往的记忆在脑中激荡,“章柳”眨了眨眼。
从脑袋里翻出一张关于日历的画面记忆。
2004年7月12日。
所以,揉了揉酸痛的筋骨,章柳想,现在怎么办?
第3章
家徒四壁,这是章柳“再次”踏进这个家里时的最直观的感受。
已经到后半夜了,天色很黑,离天亮还有不短的时间,一天一夜滴水粒米未进的章柳饥肠辘辘,然而翻遍了整个厨房,也只是在一个破旧的木柜子里翻到了半袋子玉米面,盯着那个巨大的灶台,那需要烧柴火才能燃起来了的大铁锅,章柳犯难了。
捏了个法决试图生火,结果别说火星儿了,连烟都没一点儿,轻轻嗅了嗅空气,这个钱州山疙瘩里绝对算是青山绿水的地方,灵气都稀薄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说,周围的环境里还弥漫着一股秽气,挽救这具生机断绝的身体已经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修为,而依照这个世界,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作为刘灵时生存的世界,他灵魂真正的故乡,此处灵气稀薄的程度,想要重新达到自己过去的修为境界只怕是不可能了。
正这么想着,一声轻微的响动让章柳回头。
黑漆漆的天色里几缕月光从敞开的门里渗进来,照在那个从卧室里爬出来的女娃娃身上,章柳的大妹妹长了一对儿和章妈妈一样的杏眼,大大的,看着章柳,满是惊惧惶恐,捏着手指,说:“哥,你也要走了吗?”
章柳顺着女娃娃的视线低头,看到女娃娃的视线落在他手中家里仅剩的那半袋玉米面上,一瞬间,章柳明白了什么——大妹妹以为他要把家里最后剩的那点儿吃的拿走跑掉。
胸腔里剧烈的情感,强烈的痛苦在翻搅叫嚣,那是属于真正的章柳残余的情感,在这一瞬间被触发冲击开来。
章柳不是个好孩子,可是他是可以算是一个好哥哥,他很爱自己的妹妹,很多次,在懦弱的母亲只能蜷缩着挨打时,章柳用瘦弱的身躯挡在妹妹面前,抵挡父亲的拳头。
微微闭了眼,静静的等待着那属于那个少年的残存的剧烈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章柳睁开眼,看着捏着手指满是惊惶的看着自己的女娃娃,说:“哥哥不走,哥哥只是饿了。”
满眼惊慌的女娃娃听到这话,似乎微微镇定了下来,然后走上前去几步,接过那半袋玉米面,熟练的用引子点火升起灶台,用水瓢舀水了碗水倒入锅中,及至水开了,舀了完玉米面倒进水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章柳很是汗颜。
看着坐在灶前板凳上侍弄灶火的大妹,章柳扫了眼这个家徒四壁已经没有大人的章家,想:以后该怎么办?
如果曾经体会过做“超人”的滋味,没有几个人会甘心变回一个普通人,体会了呼风唤雨飞天遁地的滋味,没有人还会习惯变回一个躲在深山里饭都吃不饱的问题少年。
要把修为找回来,这是章柳此时很坚定的想法。
翻遍了整个屋子,章柳没找到类似于存折、银行卡之类的东西,全家上下加起来只有二百四十零三块的RMB,章柳从那个他母亲藏起来的零钱盒子里翻出三枚一元的硬币,反手扔了起来,及至硬币掉在地上,章柳默默的以易门传下来的堪舆之术测算这次卜卦的结果,卦向东北,龙腾,利名,利修行,得有成。
收起硬币,章柳又默默再甩了一卦,测算若留之不去,何如?
卦相主伤病,困顿,穷途末路。
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大山才有活路,可是这三个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妈妈的章柳的三个妹妹该怎么办?
“哥,面子煮好了。”章柳的大妹妹盛了碗稀溜溜的玉米面的粥走进来,捧着那破了边儿的碗走到他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脸上还带了一块块方才烧火熏的烟灰,脏兮兮的。
转头看向炕上,睡得口水直流的章柳的二妹妹和三妹妹,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半,小的还不足以了解家庭的变故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依旧睡得香甜无比。
这三个妹妹该怎么办?
跟着自己?已经不打算再用取巧的手段只打算用踏踏实实向前走的方式把修为找回来的“章柳”不知道未来的路好不好走,也不知道这三个娃娃跟着自己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第二天,从炕柜的抽屉里翻出来家里的户口本,上面写着的三个妹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章柳用昨天占卜用的硬币给这三个妹妹占了一卦,都是平安康健的卦象,这是易门里俗称的庸人卦,不好不坏,因恶则稍恶但不至大恶,因善则小善难成大善,总之是如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平凡人一样生老病死的命格。
章柳想了想,收了户口本,穿着昨天已经刮得有些破烂的那身运动服,出了家门。
翻山越岭,走了上百里的山路,章柳用一双脚走到了县城,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脚腕,若是以前的章柳的身体,即使正当青春年少,走这么长的路,一双脚只怕也要磨出水泡来的,但是现在章柳的身体却是不同,谢雍结丹不成的浓郁灵气,即使只是剩了那么丁点儿,也足以让章柳的身体脱胎换骨,比常人的身体更加优越了。
兜里揣了户口本,章柳找到了县里的儿童福利院,那是一处长长的漆着白灰的平房,外面围着一圈栏杆,大门锁着,大门边上有个红砖瓦的门房,上面一个红黑色铁皮卷的烟筒正在冒烟,章柳走到那红色的小门房前,敲了敲窗子,喊道:“大哥!大哥!”
门房的窗子开了,里面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打量了下章柳,说:“干嘛?”
章柳说:“我要见院长,我有孩子要送来。”
那胡子拉茬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下章柳,“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正当章柳微微皱起眉头时,那男子从门房的前门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大串的钥匙,走到大门前,一边开大门的锁一边道:“送孩子过来?你家的孩子?你看着不大啊!把哪家的女娃娃的肚子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