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烈没有与他多交谈的欲`望,隔着很长的距离没好气地开口:“你赶紧的,我困着呢。”
雁回手c-h-a在大衣的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踱步靠近他,在一个适当的安全距离停下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把池烈的衣领往里收了收。
心脏一下子就拉起警报。池烈警惕地盯住雁回的脸,尽可能使自己的表情凶恶些。不过雁回完全没觉得眼前这人的脸能达到可怕的程度,越是故意发狠的眼神,就越有种虚张声势的有趣。
所以雁回故意没有松开手,保持攥着池烈衣领的姿势,轻描淡写地说:“本来还想带你一起去转转,不过这大半夜的,你应该不愿意折腾吧。”
池烈差一点又陷入了雁回的圈套里。他终于发现,雁回总喜欢说以“本来”作为开头的句式,什么“本来还有很多话对你说”之类的,明明无法鉴定这些话的真伪,但却能给人一种造成了遗憾的错觉,显得雁回好像处在一种被拒绝的可怜境地似的。
池烈觉得自己此时精明无比,智商占领高地,看穿雁回的一切伪装简直不在话下,于是干脆地指出他来的原因:“你不是路过吗?”
“是啊。”
“那……那你快走啊,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池烈把手摊开,伸到雁回面前,“红包呢?”
他看到雁回从口袋里掏出来红色的信封,心里意外竟然真的给自己准备了,不是撒谎。放在手上,还算有点分量,池烈收回手定睛一看——这红包怎么长得跟喜帖一样。
“普通的红包没有卖了,所以就买了这种。”雁回满脸无辜,“反正都是红色的,你不介意,对吧?”
池烈觉得胸口发闷,大概是被冻的。他说:“随便,反正都是要扔的废纸。”
“收到钱还闷闷不乐的。”雁回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太寂寞了?也对,一年到头,你还是一事无成,甚至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雁回说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同情感,还非常大胆地摸了摸池烈的头,细声细语地念叨:“老师虽然帮不上忙,但会在背后好好祝福你的。”
池烈甩手拍开了雁回的胳膊,“赶紧滚。”
“这么希望我走吗?”
就算现在装可怜,池烈也不为所动,只是轻描淡写地提醒雁回:“你不是还有别的事吗。”
雁回没有装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有时候让对方多等一会儿,不也是一种情趣吗?”
谁他妈搞得懂你那种歪门邪道的情趣啊!在才刚满十八岁不久的池烈眼里,这种行为仅仅是不守约罢了,哪来的那么多深层含义。算了,这些事跟他也没关系,也许大人们都是这样戏弄彼此还引以为乐的。
空气安静了下来,能听到的只有周围环境的杂音。池烈知道现在到了该上楼的时候了,但总觉得有些事还没解决完,犹豫两秒,他开口说:“你有记得屏蔽学校的老师同学吧。”
“嗯?”
“我的意思是!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你……”池烈支支吾吾地不愿意准确地说出来,就强行略过了,“他们就又会刷屏讨论了懂不懂?一打开手机全是你那些无聊的事,烦死人了。”
雁回不以为然:“我觉得他们也没有恶意啊。”
“我就是提醒你!”池烈再次强调了一遍,“反正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好歹是个班主任,我可不想因为你丢人现眼。”
雁回愣了愣,然后笑出声:“你是不是没数过你被学校通报批评了多少次?”
一句话就噎得池烈哑口无言,他伸脖子叫嚷道:“我被处分又没影响别人!”
雁回反问他:“那我存在就是有错了吗?”
池烈嘴唇翕动,又沉默地抿住了。低温的原因,使他的嘴唇在灯光下看起来愈发红润,脸上的气色也因此多了几分模糊的暧昧感。他自认为嫌恶的眼神,在雁回看来都只是不成气候的刁蛮,稍加蹂躏就能漾出s-hi漉漉的水汽。
雁回眉眼舒展开,抬手又帮池烈竖了竖衣领,温言道:“放心,我都屏蔽了。”
他说完,便目不转睛地正视着池烈的眼睛,在对方的眼神企图躲避的时候,覆加在少年衣领上的手忽然用力,将人扯过了半步。雁回知道自己此时指尖冰凉,却仍然趁人不备贴在了池烈温热的脖子上,贪婪地汲取温度。
“都屏蔽了。”雁回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他凑得池烈很近,能感觉到对方浑身都紧张起来,一个劲儿地想躲开自己。他无视掉池烈此时的表情,自己只一个心思地用手指在对方嘴唇周围打转,咬字模糊地说:“除了你以外,所有人,我都屏蔽了。”
池烈的眼睛本能地睁大,在他呼吸时有丝丝缕缕的白气随呼吸从唇缝中溢出,好像流失了能量一般——但很快,雁回就俯下头帮他堵住了。口腔里的温度迅速扩散,伴随而来的是难以置信的s-hi滑感。
气血直冲大脑,令池烈的身体轻飘飘的,浑身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酥麻感。直到后颈传来雁回手掌上的冰凉,才恢复一阵子清醒。雁回的侵略极其深入,仿佛是在低声宣告主权,不野蛮却也毫无温柔可言。
唇舌的纠缠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当池烈彻底败下阵来的时候,他胳膊失去了全部力气,袖口藏匿的东西也立刻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突然的动静引起了雁回的注意。与池烈不同,他则时刻保持着冷静。他半睁开一只眼睛,瞥见地上的东西后,又用舌头朝池烈嘴里顶弄了一下,才意犹未尽地缓缓退出来。
他不顾池烈几乎崩溃的状态,扶着对方的手臂,慢慢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小刀。直起身来在池烈面前仔细端详它,顺着纹路把刀片弹了出来。
“送我的吗?”雁回语气轻松,笑盈盈地把刀片贴在池烈已经呆住的脸上,用刀背温柔地蹭了蹭他,“谢谢。”
他把刀片收回,随手放进了口袋。见池烈已经不会说话了,便顺势将唇又贴了上去,自顾自地厮磨了一阵才分开。
雁回轻轻拍了拍池烈的脸,想让他赶紧回过神来,但这孩子好像打算一直装傻下去似的,已经启动了休眠模式。雁回只好任由他呆立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些:“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又有些不大放心地补充一句:“是上楼在床上睡,不是就地倒下,明白吗?”
池烈也完全不看自己,就只双眼失焦地盯着地面。他像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雁回还是第一次见,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兽受惊后,不得不变乖了,难免有点可怜兮兮的。
“记得背课文,”雁回觉得他还是能听进去自己说话,“开学要默写的,语文老师让我提醒你。”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夜空就传来烟花爆破的声响。看来已经到了零点,新年伊始,全世界都开始不约而同地狂欢。口袋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几下,大概是各大商家的定时短信,雁回一边随手标记已阅,一边又腾出手来摸了摸池烈光洁的脖子。
“我走了,小畜生。”
池烈遇到了人生十八年来最艰难的时刻。他忽略了皮肤上肆虐的冷风,因为身体从头到脚都燥热无比,体内仿佛蕴藏了一个正熊熊燃烧的火炉,撩得他喉咙一阵干痛。
重心不稳地转身上楼,生怕池裕林察觉出自己的怪异,池烈只能死死地低着头回房间。一摸到柔软的床沿就立刻跌了下去,整个人不知所措地埋在被子里。
要死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呼吸间还能嗅到雁回残留的气息,没有本人欲迎还拒的侵略x_ing,只剩若即若离的微醺萦绕在鼻尖。头昏脑涨之际,池烈还不由自主地床上打了个滚儿,纤瘦的身体裹上一层被子,整个人变得更热了起来。
对了,还有红包。
池烈把手从被褥里伸出来,见掌心里的东西还被牢牢攥住就松了口气。原以为里面会装着其他的东西来糊弄自己,没想到还真是实打实的人民币。可见到钱的刹那,池烈心头又有几丝怪异,尤其是配上这浮夸的外封,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出卖了点什么似的。
越思考就越晕乎乎的。池烈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都想砸点东西来发泄一下,但今天却只能有气无力地压抑住自己的破坏欲。也很想在雁回靠近的时候立刻挥过一拳呵斥“你干嘛啊”,然而,然而。
记不清雁回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动声色地诱导自己,许多事情都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他的影响。等回过神来时,那些防备早已被他噬啮得一干二净,就连危机意识也荡然无存。他是比糖分,比碳酸,比所有令自己上瘾的东西,更无法抵御的存在。
——真的要死掉了。
新年夜极其漫长而沉稳。池烈大脑皮层的意识模糊不清,有很多被埋没的记忆又被牵扯了出来,在静谧中隐隐发酵升温。视野里出现了似曾相识的黑色花纹,不断延伸的线条将自己缠绕住,却没有出现预料中的窒息感,而是更缠绵更隐秘的温暖。
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处在另一条地平线上,嘴巴因里面有异物胀满而酸痛,但这份苦楚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转化成粘稠的s-hi润感,柔和地包围住整个口腔。潮s-hi的温暖由里及外蔓延,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受到催化而露出了内蕊,在平静的空气里撩拨起一阵馥郁芳香。
体内的火种升温到顶峰状态刹那,就立即燃烧尽这场暗潮涌动的梦。
池烈猛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清明,屋内只有幽暗的光亮。身体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他稍微挪动了下`身子,忽然被腿间濡s-hi的凉意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