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雁回偏过脸,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抬起来揉了揉他软茸茸的头发,“我有空再看。”
这下池烈心情爽朗起来,正琢磨着怎么解释这些系列电影的时间线和观看顺序,雁回的脚步忽然停下了。他朝周围的方向望了一圈,然后视线移到了池烈的脸上。
静谧的夜里只能听见水珠落下滴滴答答的声音,他们心照不宣地什么话都没再说。y-in暗中四目交接,池烈看到那张英俊的脸蒙上黑影时更显邪气。
雁回的唇瓣有些凉,池烈下意识蹭了蹭,然后由着他探了进来。大概温度令人嗅觉不那么灵敏,今天雁回身上的香水味极淡,让池烈难以满足地又悄悄贴近了他几分。
黑夜是欲`望的保护伞,轻易地让人把平常的羞耻抛在脑后。池烈感觉到自己被对方抱得更紧,于是也轻轻搂住了雁回的腰,不自觉地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等两人嘴唇分开时,池烈连呼吸都温热无比。他抿了抿嘴,犹豫着要不要撒开手,然而下一秒雁回就把自己拥进了怀里。
胸膛结实又温暖,池烈如愿以偿找到了那份檀香与烟Cao混合的冷冽香味,熟悉而安定。
他忽然有一刹那的恍惚——
自己以前有被雁回这样抱过吗?
不是胳膊随意地缠上自己,而是像现在这样紧紧相拥。
池烈没再犹豫,手臂慢慢向上抱住了雁回的背,把沉重的呼吸埋进了他的胸口。
就算明天不是好天气,也不值得惧怕了。
到雁回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三点多,由于书房已经很久没住过人,折叠床早就收了起来,池烈只好在雁回的房间里将就一晚。他冲完澡后还是不停地打哈欠,趴在床上刚合眼皮就陷入了沉睡。
雁回边擦头发边进了屋,看到床上的人几乎是把脸朝下埋在了枕头里,便过去轻轻地帮他翻了个身,调整好舒服的睡姿。他本想着去拿吹风机,但噪音说不定会把对方吵醒,于是只好用两条新毛巾按压吸干头发上残留的水。
他倚靠在床边感觉到有了一点点困意,不过身边多了个大活人,就算睡得再安静也没办法让他忽视这个存在,所以干脆清醒几个小时直接去上班。
池烈的生物钟虽算不上正常,但睡眠一定是够了八个小时才有自然醒的可能。他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好像还出现了半夜看过的几个电影片段,大脑因此完全处于放松的状态。
再醒来时,眼前已经是光亮一片。他辨认出雁回家特有的厚重窗帘,阳光只能从缝隙钻出,漏到地板上。
屋子里极其安静,直觉告诉自己雁回已经不在家了。池烈抬眼看到自己的手机正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拿起来看到时间将近十二点。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学校上课吧,反正一个人在雁回家里待着也无聊。
洗漱完下楼打了辆车,路上将就吃了点东西,赶上了学校中午开校门的时间。池烈趁着午休看网上的影评分析,一个扒彩蛋的帖子正让他读得不亦乐乎,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影响了浏览。
是哥哥的短信。
“我请了个司机高考之前接送你上下学,你今晚几点放?看到快回。”
好心情一扫而空,池烈脑子呆滞了两秒,立刻打字说:“不用了!”
发送出去后,他眼神回到了帖子上,半晌却也没读进去一个字。池钰的消息很快又回过来:“已经联系了,十点之前就能到。”
池烈暗自骂了句脏话,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没过多久,池钰又问起另一件事:“昨天半夜去看电影了吗?”
这让他背脊发凉,想起自己之前每次去看超级英雄系列电影时,都会在朋友圈晒会员海报,唯独昨天没有。而池钰相当了解自己的喜好,知道他是不可能错过首映的。
池烈不想过多揣测哥哥的心思,只明白最好别在他面前撒谎,就如实回答:“看了。”
“晚上没回家?”
“住的酒店。”
“早上没迟到吧。”
“没有。”
池烈等了几分钟,对方也没再回复新的消息,大概是相信了自己说的话。
他有时候也难免会胡思乱想,比如“万一被别人发现自己跟雁回关系不正常怎么办”,也许自己会彻底成为学校的耻辱,也许会被家里人大骂一顿,但池烈从不惧怕,也不去考虑在这之后自己的选择。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选择。
只是现在才意识到,“顺其自然”这件事也有会被别人打扰的风险。
下午池烈笔速飞快地补昨晚的作业,写到一半时,班长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到楼道里排队集合。
他也没多想这是要干什么,反正不用上课就是好事。跟着队伍走到了大礼堂外,发现好像整个高三年级都在这里,各班依次排队进入室内。
池烈等在原地愣神,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一扭脸看见雁回。他今天一身正装,低头悄声说:“跟我过来。”
提前进到礼堂里,池烈迎面看到大屏幕上挂着“第七中学备考誓师大会”一行字。主席台上摆着一排座椅和鲜花,礼堂里的座位席也分好了班级区域,顿时了然今天要百日誓师。
雁回带他进到了后台,这间屋子比较狭小,导播台占了很大一部分空间。池烈之前在礼堂里看到过这地方镶着一大块镜子,还奇怪过那是干嘛用的,现在才知道玻璃这边是半透明的棕褐色,并且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状况。
“我才知道这里还有间屋子。”池烈伸手敲了敲窗户,“外面真的看不见里面吗?”
“镀膜玻璃,一般都是单面的。”雁回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正在调试切换台和监视器,学校里每次有什么活动或是晚会需要录像,都是他跟艺术部的老师轮流待在后台cao作机器。目前只有高三年级的师生提早开了学,会调控导播台的老师只有他一人。
雁回把几根线连接到旁边的台式电脑上,把池烈招呼到了身边,指了指导播台上的几个按钮吩咐道:“你一会儿只按这三个键就行了,要切换音乐的话就用电脑。”
池烈一愣,“那你干嘛?”
“你不是看见了吗,”雁回冲玻璃外的屏幕扬了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我得参加誓师大会。”
“我`cao,合着我就不用了?”池烈看他这种使唤自己还心安理得的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用啊。”雁回挑起眉毛,“你之前不是说志愿的横幅上把你名字去掉吗,既然上面没有你,那缺席也没关系的,放心吧。”
这话成功地噎住了池烈,他原本升腾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一下子没有了反驳雁回的理由。
但转而想到,那种右手握拳举到太阳x_u_e宣誓的姿势看起来蠢到没边儿,所以独自待在这里也挺好的。他宁可在这里一个人闷声播放音乐,也不想跟着一大群人喊所谓激情澎湃的誓词。
池烈冲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你滚出去吧。”
雁回走后,池烈忽然觉得这狭小的房间里更闷了,自己稍微挪动一下椅子都显得声音突兀。他瞧了瞧显示屏上的音乐播放器,都是什么《我的未来不是梦》《阳光总在风雨后》之类的励志歌曲,很适合今天这个日子要营造的氛围。
这里的隔音效果也挺好,外面的音响开到最大,池烈听着也是若有若无的。他隔着单面玻璃看到学生们已经陆续入场,自己原本该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此时却有种在暗中偷窥的感觉。
雁回正在远处清点人数,安排同学们在七班的位置上坐好。他今天的黑色正装相当合身,更衬出他身材骨r_ou_匀称,金丝框的眼镜架在英挺的鼻梁上,微微蹙起眉时整个人都透着冷峻而文雅的气质。
池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忽然雁回在远处转过了脸,也盯住了自己的方向。池烈下意识低头移开视线,心跳快了好几拍后才想起来——外面明明根本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他完全不必紧张的。
于是池烈再理直气壮地抬起头,看到雁回已经把脸偏到了一边。单薄的嘴角好像扬起了一点弧度,不是那么明显,但自己隔着这么远也一定能发现。
礼堂里的人逐渐多了,包括校领导也开始坐到了主席台上。池烈百无聊赖地循环那几首歌,用鼠标到处点了几下,意外发现原来可以连上网。
他望着雁回的背影,心里萌生出恶作剧的念头,在播放器里点开了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偌大的礼堂里那句情绪昂扬的“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戛然而止,安静了两秒,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交响乐,气势磅礴,恢弘无比,令在场的师生猝不及防。
雁回皱起眉,快步离开观众席,讪笑着对主席台上的校领导颔首道歉,然后眼睛也不眨地朝后台方向走去。
门被人用很大的力道推开,池烈转头看见雁回脸色y-in沉,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
他把门关上,走到调音台前迅速切换了歌曲,又顺手扯下了池烈的耳机,冷声道:“幸好那几个年纪大的都不在,你要是把他们吓出毛病,负得了责吗?”
池烈察觉出雁回神色不悦,只好偏着头撇了撇嘴,悻悻地嘟囔起来:“还不是你让我在这儿待着的。”
言外之意是都赖你。
这埋怨似的语气倒是让雁回不怒反笑,“你一个人就寂寞得这么按耐不住?”
“……恶不恶心啊你。”池烈满眼厌弃地瞪他,但看到雁回没有真生气也算放下心,“你别在我面前晃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雁回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沉默后,心平气和地对他说:“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