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无所事事,是池烈生活的常态。
反正自己没什么人生目标,只随心所欲地混日子就足够。平时和谁起了冲突就用拳头打一架分胜负,被老师紧追不舍要作业的时候拿别人的来抄,考试连作弊都懒得花心思直接交白卷……没有梦想,没有爱好,没有动力,没有耐心。
但是轻松又快乐。
池烈愉悦地哼着歌,沿原路返回学校。现在的太阳已温和许多,可乐紧贴在掌心里还有些冰手。他走到了学校外墙附近,刚过拐角,视线里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令他险些把刚入口的可乐喷出来。
池烈仓促地咽下了汽水,强忍住咳嗽的欲`望转身就走。幸好对方现在没戴眼镜,应该没看见自己。
“回来。”雁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
偏偏还是被发现了。
逃也没处逃,反正早晚都要回教室的,被他抓住就抓住吧。池烈清了清嗓子,把剩下半罐饮料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不耐烦地过去了。
“又要写检查?”没等雁回发话,池烈就预想到了自己的下落。
“不用写。”雁回笑了笑。
池烈琢磨着他又在动什么坏心眼。
现在雁回的脸上没有了眼镜作为遮挡物,俊朗的面容就完全露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两个嘴角也仍保持轻微上扬的弧度,而此刻笑起来则更像一只从容不迫的猫。
雁回冲他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陪我去喝酒吧。”
“啊?”这提议出乎意料。池烈看到他的车子停靠在对面的路上,摇头答:“我要回去上课。”
雁回忽然笑了一声。
池烈瞪眼睛问:“干嘛?”
雁回收敛了几分笑容,“我都敢工作时间溜出去,你这个逃了一下午课的差生怕什么。还是你不能喝酒?”
“我有什么不能喝的,去就去啊,我又不想上课。”池烈斜睨着他,“但先说好,你请客。”
“这是当然。”
池烈跟他过去了,走近副驾驶的时候停了半秒,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雁回偏头问他:“我是你司机吗?”
“谁让我没礼貌呢。”池烈理直气壮地往后座上一靠。
雁回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嘴角噙着笑,不慌不忙地发动引擎。
[九]
池烈以为在这个时间段去喝酒的意思就是找家普通的饭馆,没想到雁回直接带他去了一家下午就开始营业的酒吧,进去后发现客人还不少。池烈跟着雁回穿过人群,径直到了吧台前坐下,一抬眼看到了面前妆容精致的调酒师。
池烈顺着对方的下颚看下去,看到喉咙处一块凸起。
……男的?
池烈皱了皱眉。
调酒师朝雁回打了声招呼,随后就被他旁边穿校服的少年吸引了注意。
“这不会是……”他面色有些迟疑。
“学生。”雁回淡然一笑。
——声音果然是个男的。
池烈不自在地调了下椅子的位置,让雁回瞧见了,凑近问他:“想喝什么跟这个姐姐说,就算是Cao莓牛n_ai她也能给你调出来。”
姐姐?
雁回话语里的前半句完全让池烈陷入了迷茫,连后半句的调笑他也没反应过来去还击。眼前这人明明长了喉结,声音也明显是个男x_ing,怎么雁回说这是个“姐姐”呢?
池烈不知道的是,自己心里的困惑非常直接地表现在了脸上,这副纠结的样子落在雁回眼里,正好是顺遂了他预期的笑料。
他笑声爽朗,指着池烈的脸对那个调酒师说:“Zac,我这个学生很傻吧?就算已经看出来你是男人,但只要别人说了另一个答案,他就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Zac跟着雁回一起笑了起来,还对他说了句“太好骗了”。池烈的耳根瞬间涨红,把脸别到另一边,避免让雁回再看到自己的y-in郁表情。也正好是这时候,池烈才开始注意周遭的环境,他见到舞池中央对着钢管扭动的男人时觉察出这里有些不同寻常。
难以言喻的妖冶氛围,比他曾去过的酒吧弥漫了更多暧昧味道。池烈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什么呢?”雁回的声音忽然贴着他耳边响起。
这似曾相识的檀木香气令池烈背脊一凉,他用余光瞥了雁回一眼,沉默地喝了口桌上的波旁水。
“你的脸根本藏不住心里的事,”玻璃杯在雁回骨节分明的手中轻轻晃动,冰块的碰撞声甚是清脆悦耳,“什么情绪都暴露出来,偏偏还嘴上不肯说。你这种小孩儿啊——”
雁回偏过脸面向池烈,忽明忽暗的灯光耀在他侧脸上,呈现出迷离的轮廓。
“太不可爱了。”
池烈习惯x_ing地冷哼一声,沉默喝酒。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不过酒里能尝出可乐和柠檬的味道,不浓烈但多了些他喜欢的甜味。
池烈撂下杯子发话:“那你说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个嘛……”雁回身子前倾,手肘杵在吧台上作思考状,“大概是在想,‘怎么这个酒吧和我之前去过的都不太一样,周围的那些人有很多看起来不男不女的’,对吧?”
“嘁。”
“看来我是猜中了。”
“我可没这么说。”
雁回顺着池烈“嗯”了一声,接着伸手抬起了对方的下巴转向自己,“怎么了,恐同吗?”
藏匿在y-in影中的笑容令池烈怔了半晌,随即才反应过来雁回话中的含义。
手指的温度逐渐传递到自己的皮肤上,池烈脑袋向后猛地一仰避开与雁回的接触,声音尖锐得有些发颤:“你、你别碰我!”
雁回微微睁大眼睛,笑着说:“真的恐啊?”
池烈警惕地挪了挪身子,“我不讨厌你们,但你们也别来惹我。”
“惹你?”雁回语调婉转上扬,“我好心带你逃课出来喝酒,怎么就成惹你了呢?池烈,你可以不可爱,但是不能没良心啊。”
说罢,雁回的脸随语气蒙上了一层失望的神色。
“我才不想来这种地方喝酒。”池烈把杯子向前一推,“我喝完了,回学校了。”
“你不用回了。”雁回抬手扼住他的手臂,将他推回了原位,“我出来之前已经给你记了旷课。”
池烈脸一僵,难以置信地问:“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他上学以来第一次忍不住对老师爆了粗口。
“你本来就旷了课,我遵照事实而已,有问题?”
池烈瞪着眼睛,“那你还故意带我出来?”
谁知雁回竟然直接大方承认了:“因为我有病啊。”
“cao了。”池烈攥紧拳头毫不犹豫地挥过去,没想到这厚颜无耻的人依仗着自己脸皮厚,拳头迎面而来躲都不躲,硬生生用脸接下了池烈的全部力道。
调酒师见状立刻甩下手里的量杯上去劝阻,轻声细语安抚好池烈后,发现雁回眼眶下的皮肤开始泛红。
“我去给你找点药。”
“不用了。”雁回冲他无所谓地笑笑。
池烈狠狠地剜了一眼他,甩甩袖子大步走了。
“你学生脾气可真大啊。”调酒师赶紧递给他一袋冰块敷上。
“嗯。”雁回伸手接过,“果然像他爸说得那样,被娇纵惯了。”
他的视线望向池烈离去的方向,唇角柔和地弯起弧度,吐出的声音却低沉y-in冷:“小畜生。”
第2章 二氧化碳
[一]
在这世界上,池烈讨厌做的事情很多,“早起”就算一件。
而一大早还要去办公室见雁回,则更是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他没敲门,直接推开进去,早晨的风穿堂而过,蹭在脸上凉爽柔和。池烈胸口一直闷着一团气,视线触及到雁回的瞬间更是莫名其妙想发火。
“你大白天戴什么墨镜?”池烈看到他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来气。
雁回靠窗而坐,巨大的黑色镜片衬得他皮肤近乎苍白,些许红润的嘴唇抿出更单薄的笑意,回答池烈:“怕你看出来我一直冲你翻白眼啊。”
见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在,池烈只好沉住气,咬牙瞪着他。
“叫我过来干嘛?”
“表。”雁回手指修长,敲了敲桌上那张纸,“昨天下午你逃课了,发下去的个人信息表没填。”
池烈觑起眼睛,音调拔高了不少:“你好意思说我‘逃课’?那你自己工作时间又干嘛去了?”
话音刚落,对面位置的几个老师余光朝这边扫了几眼。雁回的墨镜上反s_h_è 出朝阳浅金色的光芒,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当然是出去找你了,万一你在外面遇到危险,我怎么负得起责任呢?”
伴随着一声不屑一顾的哼笑,池烈把笔轻轻一摔,推过那张填好的表单,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