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上)【完结】(26)
好在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回到水阁的接风宴上,一位师兄贡献出了他从山下带回来的一种酒,叫做“神解”,一滴就能醉,醉后会看见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疑惑或最担忧的事。
穿书之后,自己本人又会如何,的确他最疑惑的事之一。
顾怀转过身,静静看着自己雨中的墓碑,心情复杂。
……原来自己死了。
心头涌出一丝悲凉,更多却是松了口气的平静与释然。
他是一个孤儿,没有得到过父母亲情,就分外渴望友情与爱情。从小他就喜欢看小说,总是希望自己能像小说里一样,有一两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和一个深爱的人。但他骨子里胆怯又敏感,警惕又疏离,像是藏在黑暗中等待日出的人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到后来干脆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里不出去了,谁又会注意到他呢?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怎么都找不到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顾怀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他的容貌其实十分普通,不笑的时候带着一股疏离感,笑着的时候,疏离感就藏进骨子里。可变成燕顾怀之后,他不仅相貌变得英气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毕竟身处在一个自己知道剧情的奇妙世界里,还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优越感和新奇感实在是解放天x_ing的良药,何况书里还有那么多关心他的小伙伴,还有他喜欢的那个光芒耀眼的人。
所以正如他最初所想,对他而言,穿进书中这种事真是天降大饼,堪比日神赐福。
因此前段时间他还总是担心自己睡着之后又穿回现代,还好……这下应当是回不去了。
看着自己的墓碑,顾怀思维发散得很远。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是多么羡慕那些家庭美满,被捧在掌心,宠得无法无天的小皇帝,长大后又多么羡慕那些交游广阔,一呼百应的人,他们就像身上带着光一样,远远看着,都觉得温暖。
难怪……
顾怀心底忽地闪过一丝明悟,原来他让自己欣羡渴望,又与自己同病相怜。他的身上有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光芒,又有与自己相伴而生的黑暗,但只要自己靠过去,就是一个完美的圆。
顾怀双手合十,勾起唇角,在心中认真地许诺:“我会十万分珍惜,十万分努力地保护好我得到的一切,放心吧,一定不让你白死一回。”
画面陡然一变,眼前出现一片极为幽深的山林,林木高大,遮天蔽日。深夜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顾怀发现自己坐在火堆旁,漫不经心地伸手着烤火,火光印在脸上,颇为温暖,自己却紧抿着唇,神色十分冷峻。
“燕师兄,还有七日了。”一名水阁弟子在他身后感叹。
“不用担心。”顾怀感到自己勾起了一丝寒意森森的笑,“明日便下山,找死的人多得是。”
没人再说话了,围着火堆的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再问,只剩下滋滋的火声。
顾怀明白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自己这是在燕顾怀身上吧?!
“小师兄,司空师兄已带了一队人去西边巡了。东边没发现乾元门的人。”昊蚩举着火把,从树林里钻出来,看上去比顾怀记忆中成熟得多。见他回来,众弟子都松了口气。他们对燕顾怀,始终是畏大于敬的。
“山殿的人呢?”燕顾怀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回头又问。
“不知道。”昊蚩露出不屑的神色,“也许被乾元门抓走了?”
顾怀想了想,猜出这是宗派大战的情节。宗派大战里,乾元门设下一个极恶毒的陷阱,把出泉宫弟子都困在了阵法之中,中计之后水阁与山殿的弟子互相猜忌,大打出手,最后决定分开来走。迟弦郁在争斗中受了重伤,于是燕顾怀带着水阁弟子躲进了山中,开始跟乾元门的人打游击战。具体方式是司空磬那队人撞见乾元门弟子就分散开来,引诱他们分头追击,然后各个击破。虽说这样一来坑死了很多乾元门的人,但整个过程十分惨烈,水阁弟子也死伤无数。由于自元婴期后每次升级便要渡雷劫,燕顾怀在山中拖足了十天,十天之后,他就升入涅槃期,加上他那些手段,一出山就将赶来围山的乾元门弟子杀得落花流水,到手的金元丹飞速增长,最终夺下了宗派大战第一的殊荣。
“在这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顾怀心中猛地一跳,抬头看去——凌容与站在树梢上,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声音却冷得像冰,低垂着眼睛看下来,还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顾怀心中一滞,蓦地肝胆俱裂。
他的第二个疑惑,凌容与究竟出现在书中哪里——他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初入此秘境之时,燕顾怀捡到了四个受伤的顶级傀儡,当即收到了自己手上,虽是有主之物,却可用他体内的流炎灵归阵炼化,没多久便都失去了灵智,受他cao纵。
弟子们困在阵中的时候,燕顾怀随手便将那四个傀儡扔出去探路,无一例外,全都被阵法绞得灰飞烟灭。
燕顾怀心中还有一丝可惜,谁知认出那几具傀儡的凌容与已经盛怒地一招劈了过来。
燕顾怀觉得他不可理喻,即便是他的傀儡又如何?此时此刻,难道不该用傀儡探路么?
他自己看书的时候,也觉得这个角色实在小气又不顾大局,十分爽快地看着燕顾怀把他打得摔落山崖。等燕顾怀进入涅槃境后,还没下山大开杀戒,这个傻子又送上门来被杀,还送了许多装备。即便如此,大部分读者都满心期待着之后的大战,觉得这个炮灰纯属作者故意凑字数,顾怀也是一扫而过,因此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凌容与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那身金贵的金边白衣如今有些破破烂烂的。
“凌容与?”顾怀听见自己冷冷一笑,声音无情又不屑,“你还敢来招惹我?”
“我说过,”凌容与双手握拳,还在不知死活地撂狠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手下败将,”顾怀神魂俱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逼天灵盖,却听自己嗤笑一声,抬手召出无殊剑,毫不犹豫便是一剑挥出,“要打就别废话!”
凌容与侧身闪过那势若千钧的一剑,回身时手上也多了一把剑,通体银白,寒光逼人,灵气缭绕,可见是极品灵宝。
“好剑!”燕顾怀眼眸一亮,蹂身而上,与他过了几招, “可惜落在你的手中。”
地动山摇,山林呼啸,顾怀死死盯着眼前不要命的人,拼命想控制身体,却始终控制不住,只能在心底五内俱焚地狂吼:“你打不过的!快走!走啊!”
转瞬间,凌容与已被他打得腾空飞出,摔倒在地,吐了一口血。
“涅槃境……”凌容与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现在才知道,”燕顾怀杀气四溢,“已经晚了!”
凌容与心知不敌,飞速抄起一张符,人已凭空消失。
“对,快走!”顾怀毛骨悚然,心跳如鼓,恨不得自己的脚长在他身上,又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燕顾怀。
“想走?”燕顾怀冷笑一声,双掌一分,离火三昧箭离体而出,刹那间已在十几里外,一道流火如电,宛如离弦之箭,誓不回头!
“不要!”顾怀控制不住,大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惊惶地看着房梁,浑身冰凉。
原来他是这么死的……
次日里天气y-in沉,顾怀惨白着一张脸,游魂一样跟着司空磬三人去上课。一夜之中,先后梦到自己和凌容与的悲惨结局,他悲痛的心情完全缓不过来,整个人乌云罩顶。
司空磬问他,也只换来一句听上去十分勉强的“没事”。
三人面面相觑,牧庭萱寻思道:“等凌容与过来问他就好了。”
然而凌容与竟没有过来。
这是他们从小孤峰回来后的第一堂课,上的是仙史。山殿和水阁中人仍旧是泾渭分明各坐一边。
仇独眠把那四个傀儡还了回来,凌容与照例坐在他们四个中间,冷着脸翻书,从头到尾没看顾怀一眼。
“这是怎么了?”司空磬疑惑地很,低声喃喃,“昨天不还好得滚成一团么?”
顾怀支颔看过去,目光平静又忧愁。他早就想过,在小孤峰的时候是一回事,但出来之后,就要直接面对山殿和水阁的冲突。他们虽在小孤峰里当了一个月的朋友,但凌容与不过十六岁,要他不介意两边排斥的态度,冒着被山殿弟子孤立,又被水阁中人嘲笑的风险继续维持这段友谊,确实有些为难。但这并不是顾怀的担忧之处,他大可等着他渐渐成熟,想清楚什么是更重要的,也可以和他来段地下情。但昨夜里的连环梦刺激太大了,他才刚发愿要保护好现在的一切,就亲眼看到了喜欢的人死在自己手下,简直心碎成渣渣,以至于他如今一见凌容与就觉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偏偏他的小坏蛋还这么嚣张任x_ing,却又如此弱小可欺,丝毫不知自己是命运的弃子,就像是悬崖上珍贵万分的降真花,看不见风雨欲来。即便自己不会伤害他又如何?在这个世界里,他一点也不重要,随时都可能被以任何理由炮灰掉。混在弟子中的四方魔,高深莫测的吴江冷,还有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山鬼传承……这些都像一把利刃悬在他头上,顾怀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牧庭萱看着顾怀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再一看凌容与那个冷漠的样子,霎时怒了,咬牙切齿:“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师兄,我们也不理他了!”
“就是!”昊蚩同仇敌忾,深感委屈,“要不是我们帮他,他出得来么!过河拆桥!”
“……”顾怀看了三人一眼,更加担忧地看向凌容与:看吧,又拉仇恨了吧,仇恨值又高,又不肯过来沾染主角光环,这不是作死么?
一直到第二门玄言课下课,凌容与还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翻书,仿佛内心只有一件事,就是学习。
几个山殿弟子凑过去,围着他说了什么,凌容与脸色越发难看了,抬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飞速出手,一人脑门上拍了一张符,那几个人就尖叫着跳进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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