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下)【完结】(42)
“……”顾怀仿佛被他的机智惊呆,瞪着眼默然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忽也噗嗤一笑,露出一抹欣悦之色。
凌容与垂眸睨了他一眼,奇道:“你笑什么?”
“我笑……那时,天地本源与八尊神都在你前面,”顾怀抬起眼来,眸中流光涌动,一副抿唇忍笑的神色,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你竟然在看我。”
“……”
凌容与不意给他扳回一城,耳尖一红,一时竟无话可驳,只得轻咳一声,昂着下巴又靠回了软垫上,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还有什么要招供的事,别想着糊弄过去。”
顾怀满心紧张都被他弄得放松了下来,缓缓舒了口气,万分认真道:“你要记得,不管看见了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最重要的。”
凌容与一脸理所应当地微微点头,仿佛他说了句废话一般:“那是自然。”
“……”顾怀默念着接下来他的世界观会受到的巨大冲击,忍住了没扑上去咬他,闭上眼默念法诀,将识海放了出来。
“嗡”地一声轻吟,识海在房间里荡开一片白光,核心处的阵法流炎涌动,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几乎要将他身形隐去,耀得人睁不开眼。
凌容与看着他整个人没入光柱,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心中莫名一紧,忍不住抬手去碰,刚一触上,便觉其间一股极大的吸力,仿佛一个疾速旋转的漩涡,一股不可抵抗的巨大力量霎时便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凌容与一把抱住了紧闭着眼盘坐其中的顾怀,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处,四周光影却飞速变幻起来,一幕幕识海中的景象在他眼前闪过,好似一个个巨浪打来,将他淹没其中,汹涌的浪潮也奔涌至他的识海,霎时间融为一体。
他便看见小小的顾怀,坐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一个个孩子被父母领走,偷偷跪在地上,低泣着祈求自己的父母能够回来;六岁的顾怀,远远地看着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玩,走过去的时候,所有人却都跑开,只留下一个皮球,他便不知所措地拾起来,想了想,认真地从一拍到了一百,抬头看时,无人回来……十五岁的顾怀,沉默地抱着书本,游离在人群之外,孤僻又安静,忽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自书中笑意盎然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口,笑意便骤然在左右无人的尴尬中凝固起来;十七岁的顾怀,百般努力地想要加入一个小团体,一个人做了五份作业,却在被老师发现之后,立刻被迁怒抛弃;二十岁的顾怀,在日记本上自言自语地写“人生来就是独自一人,除了自己,谁也不能陪你一生,所以,我就是你唯一最好的朋友”……二十六岁的顾怀,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悄无声息地猝死在了家中,谁也不知道,他的魂魄恰好被一个书中的世界吸了进去,重生在另一副躯体里,然后人生一扫沉闷灰暗,陡然绚烂起来……
他看见刚变成燕顾怀的顾怀和司空磬三人逆流而上,满脸惊讶欣喜地望着眼前的世界,舍不得眨眼,看见他遇见年幼的自己,无辜被狠狠欺负了一番,却还悄悄偷看,满眼不自知的艳羡,看见他穿墙而过,仿佛被风歌施了定身术,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越墙而过,脸上又像是笑又像是哭,隐身术失效都没有回过神来……也看见后来分离之后,诛邪盟那一地血色的“无”字,他捏着断成两截的笔,几乎当场咽气,看见日神进入他的识海,告诉他他是世间唯一不能死的人,看见他躲在钟寂界的峰柱之中,疯狂地画着自己的画像……
凌容与猛地闭上了眼,竟不敢再看,即便是在女娲釜中,他也没感受过这样令人窒息到难以承受的剧痛,简直是钝刀子杀人,磨得心都战栗起来。
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差点真正窒息的顾怀挣扎着抬起头来,万分内疚地亲了亲他发白的唇:“抱歉,我忘了……”他只道担忧真相的冲击,竟忘记自己的记忆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
凌容与更紧地抱着他,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我早就没事了,”顾怀从没见过他这样难过的神色,一时间手足无措,“你看,如今我什么都有了,连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凌容与终于开口,想说你怎么这么笨,为什么被欺负了还要跟着自己,为什么想着跟诛邪盟同归于尽,为什么受重伤的时候还要画画!却又偏偏心知肚明,问不出口,只得咬牙哑声道:“笨死了,他们迁怒你,为什么不告诉夫子,是他们逼你写的?”
“因为他们一点也不重要,”顾怀抵在他额上,望进他眼睛里,微微一笑,“我一生之中,有无数不值得在意的事,都只是最重要的人出现之前无聊的铺垫而已。”
凌容与与他对视半晌,微微用力撞了撞他的头,终于也勾起唇角:“笨是笨,这句话说的倒还不错。”
顾怀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在悲惨回忆的冲击之下,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活在一本书里这件可怕的事实,忍不住出言提醒:“你……不在意么?”
“什么?”
顾怀吞吞吐吐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你是其中一个人物……”
凌容与嗤地一笑,竟混不在意地捏了捏他的脸。
顾怀一脸错愕:“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凌容与好笑地咬了他一口,“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说我是一个故事里的人,那你呢?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活在另一个故事里?”
“……”顾怀一时噎住,细思恐极地瞪大了眼,听他忽的放柔了声音:“不过,这个故事里,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顾怀用力点了点头,欣然看着他,一时间什么都抛之脑后。
“既然‘念’就在你身上,”凌容与掰着他肩膀左右看了一眼,乌眸一转,“那照众神所言,你该心想事成才是。”
顾怀迟疑道:“只是不知这‘念’是否真能为我所用……”
“一试便知。”凌容与抬眸看了一眼困住两人的光柱,转眸望着他道,“现在,静心默念——魔x_ing尽除。”
“……”顾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仍旧盘坐阖目,如他所言,在心中默念起来。
霎时间,他内府中真火猛地燃起,整个人都笼在一团火光中,宛如涅槃一般,流炎灵归阵飞速流转起来,化作一片模糊不清的流光,将两人身形都湮没其中。
直到残月西沉,东方微白,旋转的流炎终于渐渐缓慢下来,光柱的光芒也消散开去,再次露出一双人相拥的身影。
凌容与的神魂绕着那颗彻底恢复的金丹转了一圈,自他内府回到自己体内,含笑睁眼:“看来当个‘真神’果然是有好处的。”
顾怀却双眸灼灼地看着眼前人翩然若画,神采犹都,一如往昔的模样,忽抬手扯开了他的衣襟,对着那一片完好无损的肌肤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凌容与愣了一瞬,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血r_ou_竟已彻底消失不见,下意识摸了摸脸,不由失笑,伸手捏住他的脸:“让你驱除魔x_ing,你都想的什么啊?”
顾怀笑而不语地拥上去——
我不怨恨那些经历的苦难,但若我真能心想事成,便请抹去它们留在我们身上的伤痕,让我们回到最初的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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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两人令吴百崖发下役心誓,命他不可将所见之事告知他人,又承诺会让楚承剑活着进来见他之后,便离开了这个被接连不断的疑团和最后的变脸弄得满头雾水的老实人,破卷而出,双双落在书房之中。
“小师兄!”“燕师弟!”“凌师弟!天哪,你的样子!”
已在此处守了半个月的出泉宫人顿时眸光发亮地冲了上来,围着二人一阵雀跃欢呼。
“小师兄,你好了么?”
牧庭萱和昊蚩扑过来要拥抱,却被凌容与抢先一只手臂隔开,顾怀含笑冲他们点点头,伸出手拍了拍二人的肩。
“……”牧庭萱和昊蚩无语地双双瞪着他们,又气凌容与霸道,又气顾怀挣都不挣,忿忿之色撑了一秒,便又都破功地笑了起来。看着两人如百年前一样站在一起,便像是回到当初似的,令人从心底感到幸福,一时间不止牧庭萱,许多弟子都忍不住感动得红了眼眶。
顾怀看着二人羡慕的神色,忽地心念一动,有些跃跃欲试——他可以复活柳寸芒么?可以让流音成真么?
夏黄泉引着众人走进了一间议事堂,不久迟弦郁便请来了诸位师父和陆朝雪。
此时正值黄昏,堂中一抹余晖穿窗铺地,将陆师姐和俞夫子的白发都染上一丝暖色。
顾怀看在眼中,就觉心中都暖了起来,扑过去给几人行了个大礼,任由陆师姐含笑慈爱地抚过他的头发:“好,好,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有事。”说着她微微抬眸,与抬首立在后面,一脸自许的凌容与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赞许地冲他眨了眨眼。
凌容与嘴角上扬,背脊挺得笔直,冲众位师父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方才问道:“如今形势如何?”
闻枫落摇了摇头:“四方魔仍无动作,七界峰亦无动静。只有……苍海派凌横波传讯来,说是数日前,琼初界的楚轻寒忽带人去了三仙山,说要替薛心枕寻她失落在三仙山上的法器,细细寻了一番便走了,疑心他们是去找血玉脂的种子,也不知是不是他疑神疑鬼。”
“呵,将心比心,倒是料得不错,”凌容与哼笑一声,睨了顾怀一眼,“当初燕峰主慷慨允诺,将三仙山的海域都划给了他,照理说,照川岛上的血玉脂也该落在他手里,可惜被一把火烧了,这段时日还不知怎么抓耳挠腮地守在三仙山附近,等着守军撤去,好进去捡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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