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你今天这伞不错嘿。”高宇笑了出来,“在楼下干嘛,赶紧上来。”
迟枫意识到对方看见自己了,他收起伞,抬起头,从密密麻麻的窗格中捕捉到了高宇的身影。他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解释说:“我的伞放在学校没带回来,这把是从家里随便找的。”
“挺适合你。”高宇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也就是对着这个发小,他总是能随口怼上几句,无所顾忌地嘻嘻哈哈,“快上来,还有半个西瓜呢。”
于是迟枫就上楼了,他坐在沙发上吃西瓜、吹空调、看高宇穿着背心短裤继续蹲在地上打包行李。
“去哪玩?”
“桂林。”
“那个……”迟枫放下用勺子挖得乱七八糟的半个西瓜,走到高宇身前,“你把你那些笔记重点和复习资料给我呗,还没扔掉吧?”
“你前两天不是说不要么。等会儿给你拿。”高宇指指他嘴角沾着的西瓜子,“不吃了就去洗干净。”
“哦。”
迟枫难得乖巧,不用再催,走去卫生间认认真真擦了一把脸。再来到高宇面前的时候,他下巴上挂着一两滴晶莹的水珠,整个人又干净又文静。
简直不像他了。
那时候,高宇看着迟枫,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他甚至莫名有些尴尬,于是深深低下头,继续蹲在地上打包。
迟枫坐回沙发,下意识地又用勺子挖了一大块西瓜,却没往嘴里送,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录取你的那个学校,我能考上吗?”
“哟呵。”高宇好久没听过迟枫这样讲笑话,他回过头,满脸调侃意味,“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只能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迟枫却很认真:“但是那个城市的所有大学分数线都不低,而且我看地图了,其他学校离你那里都挺远的。最近十年的分数线我都研究了,拼一把冷门专业还是有可能的。”
高宇笑着摇摇头:“我现在把这个消息告诉叔叔阿姨,他们一定特别欣慰。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吃错药了?”
迟枫将一直在手中把玩的勺子放下,又来到高宇身前,问:“什么时候开学,我去送你。”
“有点自觉啊高三生,那时候你早就回学校了,每天早自习晚自习,周考月考模拟考。”
“我要和你考到一个学校去,我不想跟你分开,”迟枫突然郑重地说,“我喜欢你。”
他说得一气呵成,掷地有声,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说完之后拿起自己的小花伞一溜烟跑出门没了人影。
空调仍在呼呼地吹着凉风,高宇大概因为蹲了太久,腿麻了,站不起来,索x_ing坐在了地上。他希望自己刚才听错了,又希望没有听错。窗外雨声渐响,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像他此刻的大脑,那么满,又那么空。
忽然,高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绯红从耳朵尖迅速蔓延到脖子根。他甚至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头晕目眩,根本不能分清现实和幻想。
好一会儿,他终于站起来,坐回沙发上,拿起刚才迟枫用过的勺子,食不知味地继续吃那半个西瓜。甘甜的西瓜被他吃出了一股冰镇绿豆汤的味道,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想高考那天,迟枫在盛夏的酷暑中陪考,热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捧着一桶绿豆汤,一口都没喝,全都留给了自己。
高宇吃完了西瓜,把自己收拾了大半天的行李全都倒了出来。他拿着一个空书包回到书房,开始仔仔细细地整理那些高考之后再也不想翻开的笔记和资料。
第二天,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足有十几斤重的大书包敲开了迟枫家的门。迟枫看着他一本一本往外掏复习资料,每掏出一本,迟枫的心就痛苦地颤一下。他哆哆嗦嗦地跟高宇解释:“不是……我昨天说着玩的,真的,我不想跟你考一个大学,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放过我!”
那人连头都不抬:“晚了。”
高宇没跟同学们一起去桂林,而是借着补习功课的名义住进了迟枫家。反正两个人从小玩到大,谁在谁家睡几天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了高宇这个辅导老师,迟枫的爸爸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连每天饭桌上的菜色都比之前丰盛不少。
“我都在你家吃胖了。”给迟枫布置了题目,高宇站在镜子前念叨了一句。
那个仍在无涯学海中奋力挥舞船桨的人抬起头来,捏捏自己愈加尖削的下巴,呵呵两声,没有接话。
高宇一直陪着迟枫,直至高三年级开学。
短暂的一个暑假,迟枫过得又苦又甜,又痛又爽,哭过笑过,想过放弃而最终还是选择了坚持。他没有争强好胜的x_ing格,对人生啊前程啊这些东西也一概不明所以,他只是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一定要占得先机,一定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坚信,为了高宇,自己可以做成一切事情。
而他果然做成了。虽然上了大学之后原形毕露,迟枫又成了那个吊儿郎当万事不急的迟枫,但他至少捍卫了一次自己吹下的牛B:“我可是比赛型选手!”
也是从这开始,高宇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疯子”——一旦定下目标,千方百计,不遗余力,誓死也要达成的小疯子。
***
“你既然记得这个,就该记得我是个比赛型选手。”迟枫不再装睡,“相信我,一定能赢,不会让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拿到的投资泡汤。”
跟那时候一样,为了你,我可以做到一切事情。他在心里说。
嗯,我也喜欢你。高宇同样在心里回应他。
他们互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白日梦同学的营养液,笔芯!
第11章 住王府,战擂台(十)
第二天一早王爷便得到消息,昨天夜里,小郡主在院子里看方公子练剑,两个人还聊了一会儿天。
“聊什么了?”
那张一瞬间就黑下去的脸正对着迟枫,迟枫简直能看到他身体四周黑烟缭绕。
“……也没聊什么。”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语气语调可不一般。迟枫脑子里瞬间浮现出碎裂的椅子和长棍,生怕这方启明的身体也像那些东西一样在王爷手中变成渣渣。
“郡主想学剑法。”迟枫避重就轻道。
王爷不置可否,又瞪了他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去不再看迟枫这边,沉着声音命令道:“跟在我左右,离郡主远点。”
迟枫忙不迭点头称是。
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似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王爷奉莲儿为掌上明珠,愈加宠溺,每天议事也不议了,公务也不办了,只顾着亲自送莲儿去府中的学堂上课念书,或是就在自己院子里,看着那位自告奋勇来教授武功的小师傅指导莲儿练武。
只要迟枫跟在王爷左右,离莲儿也就远不了。他自己倒是谨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规矩,可莲儿却率真得很。跟王爷亲近起来之后,她胆子也大了,有一次竟然主动向自己的父亲提起,要让方公子教自己练剑。
王爷登时勃然大怒,吓得小姑娘大哭一场,恐惧之下的迟枫也差点当场犯了心脏病。
为此,迟枫跟高宇讨论现状,说这样下去自己可吃不消。高宇安抚他,说当爹的都有这种心理,生怕自己养的女儿跟坏小子跑了,你不用担心,王爷这么固执地把你留在身边,虽然具体原因不明,但至少现在看上去不会杀你。
反正也没辙,迟枫只能继续像这样在人家父亲眼皮底下对姑娘的芳心视而不见。不过这倒也有一些好处,那位指导莲儿武功的小师傅水平颇高,各流派的功夫都会一些,还时不时向女徒弟传授破解别人招式的防身方法。迟枫从他们的一教一学中了解到不少有实战意义的动作套路。最近,他每天晚上加紧练习,自我感觉身体愈加灵活,不仅渐渐能将方启明的武功随时运用自如,而且还能加以发挥和变通——甚至他还看着高宇找出来的录像,学了几招关节技技巧。离比赛不足二十天了,迟枫迫不及待地想找人对战,试试身手。
他跟那位小师傅稍聊过几句,二人约好了有空一起切磋。于是这天,趁着王爷有万分紧要不得不办的军政大事,迟枫偷偷溜出来,准备去找那位小师傅过上几招。
结果刚踏出院门,迎面碰上了洪颂。
迟枫以为他也是来与王爷商议政事,连忙指路道:“王爷和几位先生都在书房,永扬兄也快过去吧。”
谁料洪颂口说不急不急,把迟枫拉倒墙角,跟他说起话来。
“照之,你仍执意要去擂台吗?一定要离开王府?”洪颂面色凝重地问他。
迟枫不明所以,当然点头。
洪颂叹了口气:“照之,你该知道,当下局势变幻,正是用人之际,以贤弟的才学,怎会不想留在王爷身边一展抱负呢。”
迟枫哑然:“永扬兄说笑了,男宠而已……”
“难道不是徒有其名吗?”洪颂的声音大了几分,好像并不怕别人听见,“原本你我齐心协力,一同辅佐王爷,可能是因为贤弟姿貌昳丽,王爷又不知受了谁的蛊惑,所以强留了你。可平心而论,现在王爷对照之贤弟非但毫无轻视,而且信任备至。难道你宁愿平白背负污名,也不愿助一位明君执掌天下吗?”
“什么!”迟枫大吃一惊,后退两步,肩背抵在了墙壁上。
洪颂坚定地跨一步向前,逼问道:“难道你忘记了方家父兄蒙冤惨死的仇恨吗?”
“等等……”迟枫感到脱力,他以手扶额,盯着墙角处y-ins-hi的泥土,沉思了片刻,“永扬兄少怒,恕我直言,近来瑞王爷每日陪郡主读书习武,全然看不出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啊。”
“岂不更需要贤弟在旁劝谏?”洪颂正直道。
迟枫听了这话,张张嘴没出声,露出一个苦笑。
“永扬兄也知道王爷x_ing情乖离,前日又武功大涨。劝谏这等事,就不要为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