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大至上只有晚归的贵族驱赶牛车而过。
从此时起,一直到天光初现,便是妖怪的主场了。
黑衣少年伸手接住符咒走向牛车,瑞凤眼上挑,笑得风清云淡。
晴明曾经教过颜静如何区分过妖怪。
当时,晴明坐在颜静身旁,案几上摊着一本百鬼的图册。晴明指着画册上一个浑身长满毛的妖怪,告诉她这是荸,由暴力男人的妻子所化。
颜静便问晴明“如果遇到像人的妖怪站在你面前,该怎么区分?”
晴明用手支着下巴,那双似含秋水的狐狸因笑而半眯着“感知啊!妖怪身上的气息和人是不一样的。人的身上有极浅的土味,孩子身上的土味像雨后泥土,清新舒适,越大就浑浊。
但人的土味极浅,土味重的,一般是依土而生的妖怪;Cao木所化的妖怪有Cao木的味道;江海中的妖怪有水味,飞禽飞虫有风的味道。
若人所化的妖怪,身上是执念的味道,怨恨、期待不一而同。
但如果大妖怪收起自己的妖气,就要凭借自己的经验。”
颜静嘴角抽搐“这要怎么感知?”又不是狗。
“通过冥想修行,感知自然。”晴明低头翻书“这才是衡量一个灵能者是否合格、强大的标准。”
颜静显然不合格,她无法判断眼前的少年是否为人。她掐着自己的手,坐直身体,市女笠下的面容模糊不清。
这种时候,就算硬撑也要硬撑出一些气势。
她身后还有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和子呢,怎么能退缩呢?
黑衣少年在牛车外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歪头一笑,眼中光华流转“别这样紧张啊!我叫真天。”
颜静一手执着扇柄,另一只手握着扇的另一端,弯腰见礼“在下颜姬。”
不要随便的把你的名字告诉陌生人。
原话应该是晴明小姐姐说的,名字是最简单的咒。和妈妈说的,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少年的手伸进拿着符咒的那只手的袖子里,拿出了一面镜子。不是时下照人模糊不清的黄铜镜,而是像近现代的水银镜。
“那么,这面镜子就当做给颜姬的谢礼了。”
车檐上悬着的球香炉轻吐芬芳,是晴明府中常燃着的白檀香。这大概是让颜静唯一稍觉安心的地方。颜静垂眸,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稳“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无论如何,这枚镜子颜静都是不敢收下的。
少年笑得无所谓,把镜子塞给颜静的动作却不容质疑,“颜姬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在报答你救了在下。”
颜静真的很想把镜子砸到这个叫真天的少年身上。
少年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真乖”的笑容,复把符咒贴回车上“平安京还没有哪个妖怪会冲撞这张符的主人呢。”
黑色的羽翼从少年背后展开,风卷成气流,送着拍打羽翼离开的少年状态的妖怪。
颜静把镜子扔在车口,抱着从头睡到尾的和子坐到车的最里面。
于是,“这张符咒的主人”半路拦车,蹬上车时还差点踩了镜子一脚。
晴明拾起镜子,眼皮都没掀一下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晴明坐到车厢左侧,问颜静“你们遇到了什么?”
颜静给晴明讲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复问晴明“你认识那个妖怪吗?”
晴明摇了摇头,她熟悉的有黑翅膀的妖怪,就只有大天狗了。
“那你知道你手里的镜子是什么吧?”
晴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给颜静“是云外镜,它可以看到远方的景象,是镜子所化的付丧神。
先在我这里放一段时间,等确定没动过手脚,就给你做式神。”
“哎?”惊喜来得太突然。
晴明展开扇子,笑道“本来就是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送的啊。”
晴明带着颜静、和子回到家,莲姬早准备好晚饭等她们回来。晴明拜托莲姬把云外镜拿给砚姬检查,自己带着两个人去吃饭。
餐台后放着一碗温热松软的姬饭,配着二条三寸长的干瓜、一尾香鱼和一碗海带味增汤。
累了半天的晴明,和正在长身体的颜静胃口都特别好。
吃完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经过渡桥,竟然见到醉倒的大天狗倚着栏杆。晴明起了玩心,伸出罪恶的爪子去捏他的脸。
就快捏到的时候,被猛地抓住手腕。
“嘶~”晴明痛的倒吸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的大天狗,海蓝色瞳孔蕴满了危险的攻击x_ing。待看清了来人后,神色才柔软了下来,脸上竟带了一丝浅笑,眼中不复清明。
“你真是胡闹啊!晴明。”男x_ing清越的嗓音带着点嘲讽。
原来在大天狗心里自己是这样子的。晴明眼角上挑,唇畔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做出颐指气使的样子,道“痛,松手。”
大天狗把晴明往前一带,晴明便几乎摔进大天狗怀里。
晴明的脑袋抵着大天狗的左肩,眨了眨眼。等明早大天狗酒醒后记起自己做了什么,脸色一定很好玩。
脸却不知道为什么热了起来。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大天狗察觉到,镇压下来了。
大天狗将另一手放在晴明后脑上,低头在晴明耳边说道“真难得,你竟然会怕。”
然后在晴明耳边笑了起来,越笑越张扬。
带着嘲弄后的愉悦。
恼羞成怒的晴明考虑要不要给这个家醒醒酒。
带着睡不着的和子来找晴明玩的颜静,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
这狗粮塞的猝不及防。
你们果然有一腿。
颜静抱起和子往回走,顺路对和子进行一番教育。
“和子你一定不可以和那两个人学,在室外搂搂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的名字,应该是叫天道好轮回。
大天狗:我终于知道番外里我变成了团子的原因了。
大天狗的笑声,参考游戏剧情里,大天狗第一次正面出场时对晴明一行人的嘲笑。
依旧感谢氷羽姑娘
第15章 蝶与刀(三)
大概等到大天狗真的睡着后,晴明才有可能挣脱他怀抱。
晴明抬起头,下巴抵在大天狗的肩膀上。月上中宵,清辉下的白沙似乎成了真的海浪,映着月辉,波光粼粼。
天上明月照,海中碎星辉。
大天狗身上的酒气,带有着竹子的清香与冰雪的冷息,是妖怪酿造的,晴明也喝过。
桥下竹公公的竹月酿,待冬日大雪履天地,若逢满月天晴时,取百年之竹上停留的积雪化水,在月光下酿造封存。
清冽绵长,后劲无穷。
大天狗是真的醉了,不要和醉了的妖怪计较……还是好气哦。
待大天狗真的睡着后,晴明就去找颜静封口了。
大天狗待晴明走后重新睁开眼,他没如晴明所想的,醉得那般厉害。
“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家吧。”
泼天的大雨里,被雨打s-hi的晴明略显狼狈,眼角用胭脂画出的红痕早被雨打s-hi消散了,只留了一点微微的粉色在眼边,好像哭过了一样,柔化了晴明明艳且稍有些英气的五官。
笑得也比往常浅,大天狗却好像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家’这个字眼,对大天狗而言不是遥远而是陌生。
从不曾有过固定的居所,为大义东奔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