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隐身于水下的企图因木桶的狭小终难得以实现,蒸腾而上的淡淡水气摇曳着模糊了来人的视线,显得愈加朦胧艳丽,如瀑的黑发虽然并没有披散开来,但自然垂落的发梢仍然无可避免的沾染了s-hi气,乖顺的贴附在身上,更映得裸露在外的肌肤温润白皙,正与此人的x_ing子一般相仿,挑不出半点瑕疵。
于是白玉堂如蒙雷殛,就这么大张着嘴呆呆的站着,呆呆的看着,仿佛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他不动,展昭当然更不敢动。
二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继续僵持着……持续僵持着……终于,展昭实在忍不住了。
“白兄……呃……你可是要找蒋四爷吗?”本以为这个莽撞的家伙发现找错了人自会自觉自愿的离开,没想到他居然站在门口发起呆来,急得展昭满脸通红,异常窘困,憋了半天,总算挤出一句话来。
“啊?啊,是,是啊。”被展昭的声音唤回了神志,白玉堂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含糊的应道。
“那个……四哥住在走廊口的水字号房间。”稍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展昭更是着急,却还要尽量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了些许颤意。
“嗯,我知道。”敏锐的捕捉到展昭言语中的不自然,本已打算离开的白玉堂眉梢往上一挑,重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只见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御前护卫如今却是额头见汗,目光闪烁,面色潮红,一脸的尴尬之色,倒是令他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起了逗弄之心,“只是——五爷现在好像又不想找他了。”
说着话,白玉堂笑眯眯的把房门关上,顺手还落了栓,然后便大摇大摆的晃进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悠悠闲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明显感觉到白玉堂语气中的戏弄之意,此时的展昭不止是脸,几乎连脖子都红透了。只不过这回不是因为窘迫,而是让他给气的。
“我怎样?”得寸进尺的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白玉堂故意走到展昭跟前,一边绕着他转圈一边大声的自言自语,“啊,我知道了,你是想让五爷替你擦背是吧。啊呀,你这是要羞辱你家五爷啊~~~唉,罢了,你是猫我是鼠你是官我是民,俗话也说好民不与官斗,好鼠不与猫争,事已至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这小小的一介Cao民,又怎么敢违逆官家大老爷的命令呢,唉~~我……”
“白玉堂!你住口!你——”展昭此时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管不顾的从水中站了起来一掌击向白玉堂。然而虽说是气昏了头,但在举手投足之间毕竟还是下意识的有些顾忌,结果自然是让白玉堂轻松的挡了下来,随后抓住手腕往后一带,牵扯着他整个人向后靠在桶沿上,激起了些许水花,虽然并没有受到什么挟制,但却成功的令他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恨恨的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放手!”
“我卑鄙无耻?现在可是你什么都没穿的呆在我的屋子里,啊,还擅自拿了我的袍子,你居然说我卑鄙无耻!啊~~我知道了。”白玉堂左手依旧抓着他的手腕,整个人就势也靠在桶沿边上,以一种近乎放肆的目光将展昭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右手随即轻佻的勾起他的下巴,身子也愈加向前压,直近到令他避无可避,甚至能感觉得到拂过面颊的鼻息,这才紧贴着他的耳际低声道,“莫非——你是处心积虑存心想要勾引你家五爷不成?”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蓦然间陷入一种不平静的安静之中,两个近在咫尺的人之间弥漫着看不见的汹涌波涛,一个人的眼神渐渐的深暗下去,另一个人的眼神却渐渐的明亮了起来,明亮得简直可以称为——血灌瞳仁。
随着一阵戏谑的笑声,白玉堂机灵的抢在展昭发飙的前一个瞬间飞快的窜出房间掩上门,然后便是什么东西大力撞在门板上碎裂的声音,同时还伴有水流的迸溅之声。白玉堂咋着舌直摇头,听情形这应该就是那只可怜的木桶临终前的绝唱了,看样子猫儿这回是真的让自己给气得不轻,要不然断不会如此的破釜沉舟。
虽然多少有些后怕,不过想到展昭此时的景况,白玉堂不由得捂着肚子,控制不住的又是一阵狂笑:“猫儿,我看你还是趁这会儿功夫赶紧整理整理吧,不然五爷要是一时高兴想与你叙谈叙谈,你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哈哈……”
然而比起这最后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更快响起来的却是房门落栓的声音,硬是将白玉堂刚刚止住的笑意又挑了起来,笑得他前仰后合的无法自抑。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喘匀了气,整了整衣冠准备往外走,没成想刚一抬头,便见蒋四爷不知何时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走廊上,负着手一副看戏的样子。
“四哥,你在这干吗啊?”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攒足了劲要找蒋平算帐的气势到了现在已然泄得差不多了,如今看着他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白玉堂反而有些心虚起来。
“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只是在看我这个英明神武俊朗不凡的五弟是怎么样调戏、摧残、折磨人家展护卫,一逞兽欲的。”
“四哥,四哥,这玩笑可千万不能乱开,容易误会啊!”饶是白玉堂面皮堪比城墙,闻听此言还是臊了个大红脸,急急忙忙的说。
欣赏了会儿自己这个一向厚脸皮的五弟难得一见的困窘,蒋平也不再得寸进尺,通情达理的换了个话题,免得真把他逼急了搞不好再来个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到时候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啊,对了。五弟,哥哥刚才模模糊糊好像听见你叫我似的,怎么,找我有事?”
“没有没有,您肯定是听错了,听错了。呃……小弟只是听说四哥也到了,想着您一路上定是风尘劳苦,所以才想您打个招呼,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劳的地方而已,仅此而已。”见蒋平有意放他一马,白玉堂长出了口气,连忙堆起一个对自己来说已经足够谄媚的笑容,尽力奉承起来。
“好啊,哥哥正好有事,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满意的点点头,蒋四爷一边叨叨一边侧身越过他,有意忽略掉旁边磨牙的声音,伸手敲了敲饱经摧残后依然坚守岗位的房门,“展兄弟,饭菜已经备好了,呆会儿直接到四哥这屋来,咱们商量商量正事。”
“好,展某随后就到。”
07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对那些所谓无巧不成书的事,展昭也经历过不少。但即便如此,当太多的巧合同时堆积在一起的时候,依然会渲染出些许诡异的色彩。而这也正是展昭整装完毕,强压下心里想杀人的冲动,僵硬着表情推开蒋平的房门之后,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种莫名状况所产生的感觉。
就在屋子的正中央,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抱头痛哭着,断断续续的哀嚎着什么“姐姐、弟弟、你还活着、我担心死你了”等等之类的言语,一时哽咽不断,哀凄感人。而旁边的观众也同样尽责的担当着劝慰的工作,虽然劝来劝去也只不过是把“不要哭坏了身子”“节哀顺便”这两句来回颠倒使用,但依然令展昭有种置身灵堂的错觉。
“四哥,这是——”瞅了个空子把蒋平拉到一边,展昭看着屋中仍然哭个不停的两个人,迟疑的问,“怎么回事啊?”
“唉,太感人了,真是太感人了。”蒋平先是拉起袖子擦了擦眼眶——虽然展昭没有在里面看到丝毫的潮s-hi——这才声情并茂的将整件事的始末缘由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白玉堂不甘不愿的跟着蒋平回房之后,店掌柜随后便相当有眼力介儿的连酒席带拖油瓶(鲁川)一并给他们送了来,没成想两下里一介绍,白玉堂再把鲁川以及他姐姐的事情这么一说,蒋平当下一拍大腿,立即跑去请鲁小姐。于是鲁家姐弟就在这个僻静的扈家老店里很戏剧x_ing的泪眼朦胧的重逢了。
经过蒋平详细的介绍,展昭心中一动,迅速往白玉堂的方向扫了一眼,毫不意外的在那张白痴一样的脸上读到了感动、同情以及怜悯等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表情。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这能在再见着面该是件高兴的事,哭成这样多丧气啊。”看看展昭,再回头看看白玉堂,一丝玩味的神情从蒋四爷脸上一闪而过,倏的幻化成笑容,回转身和蔼的拍拍鲁川的肩膀,“小伙子年岁也不小了,哪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呢,也不怕人家笑话。来,快别哭了。”
也许是总算听到了几句比较像样的劝慰,姐弟二人也不再执意哭嚎,各自擦干泪水喜不自胜,然而终是久别重逢,此刻更是一时也不愿分开,甚至以大礼谢过几位救命恩人的时候依然固执的相互执着手。见此情景,蒋平顺势将二人一起送回鲁小姐的房间,同时吩咐掌柜再摆一桌酒席送过去,让他们姐弟好好叙谈叙谈。
“他们姐俩自去叙旧,咱们也好喝咱们的酒,免得困在一个酒桌上,倒不自在。”将二人送走之后,蒋平长出了口气,一手抓着一个胳膊,把那两个依然有些魂游天外的家伙摁在桌前,随即端起一个酒杯塞到展昭手里跟自己的轻轻一碰,笑道,“来来来,展兄弟,哥哥我先敬你一杯,就算是替我五弟赔个不是,展兄弟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今后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我这个五弟就是不知轻重,若是再有什么冲撞冒犯之处,还望展兄弟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担待吧,哥哥我在这先谢过了。”
几句话便将展昭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一时间心思回转,脸色立时涨的通红,不由得恨恨的瞪了坐在对面的白老鼠一眼,不想竟被那个无赖一脸故作遐思的表情激得心火更盛,偏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闷不吭声的就着酒连着气一同咽了下去。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席间的诡异气氛,见展昭毫不推拒的将酒喝干,蒋平顿时心情大好,情绪一好连带着话也就多了起来,周围来回敬了几次酒,话题便开始绕着白玉堂打转,比如他小时候如何偷偷爬树摘果子却被喜鹊啄得摔了下来不但把胳膊摔断还因此关了半年的禁闭穷极无聊这才开始读书认字啊,再比如他是怎样因为嘴馋想逮鱼却差点被水淹死结果落下了怕水的毛病从此学不得游泳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