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梅店主所做的梅花酥便在金陵城出了名。不过让人感到失望的是,这位梅店主平日里很少下厨,开张那天也不过一时兴起,所以此后再也没有人尝过他做的梅花酥了。
让萧景琰感到烦恼的是,林殊最近也特别喜欢往那里跑。
比如此刻,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萧景琰站在林府的大门前,深深皱着眉,一脸不快。
“靖王殿下,要不然您进去等我们少爷吧……”守在门前的小厮看着面前这位身为尊贵的年轻人,见他发上肩上皆被雨淋s-hi却还固执地要等在门口,不由颇感为难地道。
萧景琰心中郁闷,头也不抬,赌气一般让自己整个人都站在雨里。
今天是萧景琰生日,他早早就和林殊约好从皇宫里回来之后一起去庆祝的。
亏自己高高兴兴出了皇宫连府都没顾得上回便冒着雨跑过来了,林殊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今天约好做什么难道他忘了吗?又去梅映寒那里!那个姓梅的有什么好了?我看他笑得就像个狐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萧景琰心中越想越气,恨不得一走了之,再也不理林殊。
那小厮见萧景琰脸色变了又变,却一直不搭理自己,又道:“我家少爷他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这雨越下越大,您身份尊贵,要是着凉了我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萧景琰这才回过神来,抬起眼凶狠地瞪向那小厮。
小厮被吓了一跳,当即噤声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却听萧景琰恶狠狠地道:“我这就去找他!”
小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本能应了一声:“什么?”一抬头,却见人已经冲入雨中,不一会儿便跑远了。
林殊抱着食盒一边笑一边朝门外走,“梅先生,不要送了,您回去忙自己的吧。”
年轻的店主弯着眼睛,将林殊送到门口,道:“林公子客气了,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怎能连送都不送一下呢。”
林殊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能劳烦先生亲自出马做这盒梅花酥,帮多少忙都值得。”
他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心中却将梅映寒骂了个千百遍:这只臭狐狸,今天我就求你破例给我做一次梅花酥,你却将我当下人般使唤了大半日。要不是别人做的梅花酥都不如你,我堂堂炽焰林少帅,怎么会在你这里打杂!
梅映寒自然不清楚林殊在想什么,摇着扇子,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林殊抬起头,却看见对面街道上萧景琰冒着雨正向这边跑过来。
他一愣,忙把食盒塞到梅映寒手中,打开伞迎了上去。
“景琰,你怎么来了?”林殊将伞撑在萧景琰头顶上方,自己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下。
萧景琰斜了他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将他撑伞的手推开,没好气道:“我身上都s-hi透了,你还给我打什么伞?”
林殊紧紧跟在他身后道:“不是要给你过生日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提到生日萧景琰就来气,忽然停下来,林殊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在他身上。
萧景琰紧抿着唇,浑身被雨淋s-hi,两边头发纠结地贴在脸上,一脸愤怒地瞪着林殊。
“你还知道今天和我约好了!”他恼火地冲林殊喊。
林殊不明所以地望向他:“我当然知道啊。”他一边说一边拉着萧景琰要往店里走,“先进去换身衣服吧,你要是病了父帅可得打死我。”
“萧景琰甩开他的手,”赌气道:“我不去!”
林殊停下动作,皱眉看着他,“谁招惹你了?突然这么大火气?”
你!
萧景琰无声地瞪他。
林殊本来下午在梅映寒那里就有一肚子火,此时见萧景琰无缘无故耍起脾气,也没了耐心。
两人在雨中无声对峙着。
直到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从一旁慢悠悠地c-h-a入进来。
“我说二位公子,这样堵在我家门口半天不动是不想然让我好好做生意了呀?”
闻言,萧景琰冷冷看了梅映寒一眼,转身大步往回走了。
林殊在原地站了片刻,从梅映寒手中夺过食盒,什么话也没留去追萧景琰。
梅映寒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啊!”转身进店去了。
萧景琰一路头也不回地往靖王府的方向走,任凭林殊在身后怎么喊他他也不理。
追到靖王府门前那条街的拐角处,林殊急了,将伞往地上一摔,冲着萧景琰的背影大声喊道:
“萧景琰,你给我站住!”
萧景琰心中一紧,脚步顿住了,转身看向林殊。
林殊气冲冲地朝他走过去,一把将食盒塞进他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地掉头走了。
萧景琰慌忙拉住他。
“小殊!”
他看着手中食盒,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林殊,有些着急地唤了一声。
林殊虽然停下了脚步,却不回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小殊……”
萧景琰又喊了一声。
“先跟我回家吧。”
他也不管林殊愿意不愿意,手中用力,拽着林殊往自己的府上走。
靖王府的下人见到两人一身s-hi透地回来,都吓坏了,慌忙准备了热水让他们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房间里点着暖身用的熏香,两人一边一个静静地坐在矮几旁,矮几上正放着林殊从糕点店带回来的食盒。
萧景琰见林殊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没底,小心翼翼将食盒打开,便看见其中一碟精致的糕点。
“这……好漂亮的点心……”他不由赞道,抬眸望向林殊,“这梅花酥不会是那个梅映寒做的吧?”
林殊眼睛盯着门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呢?”
“他不是除了开张那天做了一次,就再也没做过了吗?”萧景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殊。
林殊转过脸来瞪着他,气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天吃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萧景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殊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光顾着跟梅映寒在一起,将你生日忘记了?”
“我……”萧景琰被这么一问,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什么气都没有了,只觉得满心羞愧,默默低下头去。
“哼!”林殊又气得将头扭回去。
“小殊……”萧景琰抬起头,一脸做错事的样子看着他。
林殊将食盒向他面前一推,没好气道:“梅花酥要趁热吃!”
过了片刻,他又道:“今天忽然下这么大雨,看来之前约好的去骑马是不行了,就在你这里吃些点心看看书消磨掉吧。”
萧景琰默默应了声好。
两人在屋中静默坐着,林殊从一旁抽出本书看了一会儿,气终于消了点,伸手捏起一颗梅花酥送入口中。
他才嚼了两下,差点儿将口中糕点全部吐了出来。
“梅映寒这只狐狸!居然加这么多糖!明天我非去拆了他的店!”
“好,我跟你一起。”
萧景琰弯起唇应道,也跟着捏起一块,抬眸望向门外连绵的细雨。
是很甜,一如他此刻心情。
☆、醉酒记
萧景琰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喝酒,不但喝了,而且醉了。
这要怪只能怪林殊。
那天他从演武场出来,正在河边饮马,林殊走过来,大老远地就冲他喊:“喂!景琰,你晚上到底去不去?”
萧景琰头也不抬,手中握着缰绳,闷声回答:“不去,祁王兄不准。”
“我们偷偷去,又不告诉他!”林殊又道。
正值夏初,河岸边的Cao长得有膝盖那么高,风从远处吹过来,那Cao一层层地摆动着如碧绿的波浪。
萧景琰抬起眼睛看向林殊,那人一身白衣站在碧绿的Cao丛深处,站在阳光下,朝自己灿烂地笑着。
他知道自己一旦拒绝,那张明媚的笑脸就会如翻书一般马上变得怒气冲冲,于是他板着脸,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一丝商量余地也无:“不去就是不去。”
林殊听到他这样说后,果然不高兴了,一只手里攥着一根狗尾巴Cao,拨开Cao丛,发泄似的往身边过膝的Cao上抽打了两下,朝他走过去。
“倔牛!”林殊不满地冲着他喊。
萧景琰牵过喝饱了水的马儿,自顾自地往军营里走,声音不温不火的,“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林殊不依不饶地跟在他后面,没过一会儿又振作了精神,道:“今天你跟我去,以后我都听你的,行不行?”
萧景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殊。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我不信,你这次把我骗去了,现在说过什么到时候一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吃亏的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