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做得很好,就这么办吧。”哈利吃完松脂蛋糕后朝珀西点点头,后者面带微笑地离开办公室开始进行筹备工作,两人都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然而伏地魔和食死徒们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各大报纸上很快就登出了新推出的法律,并且鼓励巫师们互相监督,揪出彼此之间的“偷窃者”和“叛徒”;大街小巷的墙壁上都贴满了凤凰社成员和其他反抗者的照片和悬赏金额;搜寻麻瓜出生的巫师的搜寻小队到处都是,无数人期望通过这个途径发家致富、一步登天。
哈利很快就感觉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巨大压力,那是一种y-in影中的恐惧与压抑。它不易发觉却又无处不在,隐藏在职工们的窃窃私语中,潜伏在战战兢兢的脚步声与翻书声里,它是手臂颤抖时打碎的一只玻璃杯,是与上司交谈时眼底的仇恨,是躲在楼梯口难以克制的哭泣,它是无数人无法躲避的y-in霾与痛苦,像是常年笼罩大地的密布乌云,生活在穹顶之下的人们苟且偷生。
哈利所管辖的巫师血统鉴定一直是最今人闻风散胆的一个项目,或者说,整个魔法法律执行司已经成为了魔法部最恐怖的存在,没有之一。每天都会有无数人被哀嚎着求饶着押进审判庭,有去无回。每个魔法法律执行司的职工在其他人眼里都成了冷漠肃穆的恶魔般的存在,无论谁见了都小心翼翼、心中怀恨却不敢言。
而哈利这个主任则被当成了魔王——虽然威慑力不及黑魔王,但赫然已经成为了仅次于他的恐怖人物。哈利心想我不就是签几个字,去审判庭坐坐么,怎么就成了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了……而且策划书都是珀西写的,他真的只是签字而已!
这天下午,他照例锁好办公室下楼准备下班。当哈利走到二楼时,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争执与尖叫声,似乎有几个人正在争吵打架,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哈利停下脚步朝声源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推开了几个魔法部职员疯狂地跑出去,她的眼眶通红,脸上残留着泪痕和难看的妆痕,衣服被拉扯得破破烂烂,脚步踉跄,口中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
“我要找我的儿子……儿子!我的儿子……你们把我的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快,快,抓住这个疯子!”
“真是疯了,她是怎么进来的!”
“抓住她!”
一个男人用手肘卡住了她的脖子要把她拖回去,女人挣扎着,忽然用力咬在他的手臂上。男人惊叫了一声松开手,女人趁机挣脱了,她继续疯了一般往前跑,一边念叨着“我的儿子”一边打开一扇一扇办公室的门查看,引起阵阵惊呼。
“这女人的儿子昨天因为公然讨论食死徒的计划而被抓了,早上被关进阿兹卡班。”国际魔法合作司的新主任马克走到哈利身边解释道,他看着那个发疯的可怜女人,眼中满是轻蔑,“这群不学无术的家伙,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我觉得得扣他们工资……”
哈利想起来了,昨天他刚审过这个案子。那个男孩看起来很年轻,哈利甚至怀疑他还没有成年,染着黄发,一副嬉皮士的夸张打扮,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正处于青春期的浮夸的青年人。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哗众取宠的几句话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坐在冰冷的铁椅上瞪大了蓝色的眼睛,嘴唇苍白,浑身颤抖。他不断地苦苦哀求着,当法官问他为何要勾结麻瓜时拼命地摇头,声音中带着哭腔:“我……我是乱说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些都是我乱编的!”
“请问你为什么要泄露机密?”
“我没有泄露机密!我不知道什么机密……我……我只是觉得很好玩而已!”
法官摇摇头,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他清了清嗓子:“下面,同意判处斯坦·桑帕克背叛罪的请举手!”
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然后他们又在判处他五年还是十年有期徒刑上产生了分歧。哈利坐在靠椅上打了个哈欠,内心觉得有些无聊。
而此时他看着这个因为儿子被抓而发疯的母亲,哈利很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只有些许的怜悯,而他本以为自己会自责不已,但他没有,不断上演的惨剧已经让他的心麻木不仁,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冲动。这让他觉得可怕极了。
即使是再热血再愤世嫉俗的人,在长时间浸 y- ín 洗脑后也会被环境所同化,他是如此,那么其他挣扎在暴政下的人又何尝不是。
“呵,你听说了吗,黑魔王的势力已经延伸到北欧了,卡卡洛夫重新掌权,德姆斯特朗全盘沦陷,我看霍格沃茨也快了……”马克依然在不停地说着他的见闻,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变故的来临。
☆、自我厌恶
“是你……是你!我在报纸上见过你!杀人犯、刽子手!是你夺走了我的儿子!”女人忽然咆哮着扑上来,一把揪住了哈利的衣襟。她比哈利矮小得多,手臂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硬将他拉下去,使得哈利不得不面对那双混浊的、布满血丝的仇恨之眼。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个女人恨透了他,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无法解她心头之恨。她为了她的儿子什么都做的出来,因为她已经放弃了一切,无所畏惧。
没有一个人会在被那样强烈的恶毒恨意灌注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哈利觉得自己的喉咙被被勒紧了,不只因为那个女人的力道,还有一种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与自我厌恶。恍惚中他这样问自己,他做的真的是对的么?他真的没有违背自己的初衷么?他为之奋斗的目的,真的值得他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使他的内心逐渐沦陷,变成他最讨厌的样子?
“阿瓦达索命!”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一道绿光闪过,女人全身一僵,抓着他的手松开了,瘦小残破的身体瘫软了下来。她仍瞪着大大的血红的双眼,似乎依然在另一个世界寻找她的儿子。
“抱歉,惊吓到你了吧,亚克斯利先生。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的疏忽……”一个秃头男子不住地向他鞠躬道歉,另外几个男人拖走了女人的尸体,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地嚷嚷着“真是倒霉”。
哈利抬起头望向装饰华贵的天花板,金色藤蔓在中心交缠,冰蓝与血红的宝石相互镶嵌,勾画出古老失传的魔法模样。
他不知道有多少亡灵在穹顶哀唱。
当布莱克教授踏进哈利的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拉开了半边窗帘,一片昏黑。靠窗的一排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锅炉,它们体型各异,其中几个旋转着、鸣叫着,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喷出滚滚气体。而那人坐在窗边,苍白发蓝的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与起伏的烟雾融合在一起。
“房间不开灯,是在做什么黑暗料理么?”他慢慢走进来,站在他身后。
“是不是黑暗料理,尝一下就知道了。”哈利没有回头,他的面前摆放着巧克力榛梓n_ai酪蛋糕和一杯分三层的冰淇淋,香味扑鼻。
话虽这么说,但他显然没有将食物与他分享的意思。哈利站起身,打开了几个炉盖,从里面各舀出了一碗汤倒在一起。他的手指在上空以顺时针旋转,而汤液也随着他的手指一同旋转,光芒跳跃,沉入水底。
“你会无杖魔法了?”他惊讶极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波特——”感觉男人的怒气明显有些被挑起,但哈利并不想花心思安抚他,实际上他现在的心情也相当糟糕。
从魔法部回来后他一直都处于强烈的自厌心理中,谁都不想理。那个女人的诅咒和眼神依然在他眼前噩梦般地重放,而他又想起了他参与过的无数次审判。那些锁在铁椅上的战栗的、恐惧的、崩溃的人形,他们有的已经是八旬老者,有的看起来才刚开始念书,却都领受着审判团冷酷的宣判。他见到了太多的屈服与求饶,太多的漠视与木然,所以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也许他们的话是对的,哈利想。他的确是一个罪不可赦的魔头,坐视悲惨发生而不理,用羽毛笔签下一笔一笔无法偿还的血债。这样的他,和伏地魔又有什么不同呢?他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曾经的同伴,在他们浴血奋战之时,他却落入深渊。
哈利动作熟练地将几个锅炉关掉,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地吃晚餐。他动作缓慢从容,笼罩着一种家常温馨的光辉,这让他一时忘记了他们处于怎样的境地,仿佛并非在乱世,而是过着温暖的小日子。
“明天我不想上班。”布莱克教授还沉浸在这种发光的氛围之中,哈利的一句话就让他蓦然清醒了。
“怎么了?”男人深深地皱眉,在他身边坐下。
“累了,想休息一天。”
“累了?你也没什么工作吧?”布莱克教授却不肯放过他,“每天签字很累吗?觉得累的话不如把你的工作和韦斯莱换一换,我看他可精神了。”
“你说的对,我只是在签字而已,所以少我一个也不算什么。”哈利丁丁当当地收拾好碗筷,他还是没有看他。
“你到底怎么了?”他扳过他的身体,迫使他面对着他,“你不会是想放弃了吧?”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哈利摇摇头,似乎不想再谈下去了,“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我有点事要找你谈。”布莱克教授想起了自己的真正目的,端正了姿态,“听着,我虽然无所谓你选谁当助理,也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珀西,但你别做的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