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死。”他俯身,把几盆月季拢在一起,帮它们挡雨,发现另外几盆没得挡,又跑过去遮那几盆,他忙碌的在几盆花之间来回穿梭,着急道,“不能死……不能死啊!”
蒙林真是无语了,冒着雨去把阳台上的窗关起来。
雨点砸落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室外张牙舞爪的风雨衬得室内更加和谐静谧。
谭纪平很傻的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蒙林抹了把脸,“谭总,没雨了。”
谭纪平没反应。
蒙林过去推推他,“谭总,没雨——谭总你怎么……”
哭了?
谭纪平慢慢站起来,没有歪歪扭扭,走路姿势正常得蒙林几乎都要怀疑他酒醒了。
蒙林小心跟在后面。
谭纪平上了楼。
“他不会回来了。”他站在书房前说,“他不要我了。”
“他不要这个家了。”
蒙林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纪平一身s-hi哒哒的,走进书房,鞋印子一连串,踩脏了他和谭笑一起挑的地毯。
蒙林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进去。
谭纪平打开书桌下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面色平静的拿出一个黑色文件夹,打开,里面赫然是两份谭笑签好了的离婚协议书。
协议书不厚,薄薄的两张纸,签下名字,可以轻易斩断两个人的所有联系。
谭纪平看了一遍。
又看一遍。
然后拿起笔,笔尖停顿在同意签字那一栏上。
蒙林紧张的看着。
谭纪平握着笔,靠近,离开,靠近,离开。
始终没有落下去。
一楼客厅,谭笑淘来的挂钟走过最后三秒,咣咣咣,响了三声。
二十四点整。
谭纪平猛地扔了笔,紧紧抱着文件夹滑落到地上。
“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
谭纪平抖着声音。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违背誓言……”
谭纪平s-hi漉漉的蜷缩在书桌底下,抱着离婚协议不肯撒手,生怕有人抢走了签字,而忘了除了他自己,谁签都是无效。
蒙林试着把谭纪平拖出来,谭纪平死沉死沉,蒙林弄了好久都拖不出来,他听谭纪平模模糊糊说了一大堆质问,一大堆表白,最后听到一句特别清晰的话,然后谭纪平就彻底昏睡过去了。
谭纪平说:
“我恨你。”
谭纪平醉了一整天。
他第二天开车经过那个飘着花香的阳台时,看到里面亮着灯,那一刻,谭纪平胸腔内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他把车随便停在楼下,保安追着他喊,“喂!那里不能停车!”
谭纪平充耳不闻,冲进楼内,电梯从十五层下来,谭纪平等不及了,他狂奔上到六楼,迫不及待的打开门。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谭纪平抑制不住这个念头,喜悦冲破一切禁锢霸占他的思维。
他飞快的看了一圈一口,径直朝二楼卧室跑过去。
那一间亮着暖色灯光的房间。
谭纪平喘着粗气拉下门把打开门,笑容还未来得及扬起便僵在脸上,嘴角缓缓下沉。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他想起来,是他昨晚上走了忘记关的灯。
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会亮起这盏灯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从失落一直待到冷漠。
他关上门,后来这里再也没有人来过。
花都开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彼_此_相_爱四个字竟然被口口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笑笑。”
谭笑想起了一样的事情,他很平静的看着谭纪平。
“你说谎。”谭笑说,“你放手了。”
谭笑抱起懒懒,懒懒不知所谓睡得云里雾里,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谭笑揉揉它的小脑袋。
谭纪平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
“阿平,”谭笑说弯起食指,划过谭纪平缠着绷带的额头,顺势滑过脸颊,勾起他的下巴,“你现在做的事,和我刚回国的时候差不多,心态大抵也差不多吧。”
谭笑笑了笑,收回手。
“以为可以重新拥有,甚至重新开始,所以用力去追,一点点渺茫的希望都不舍得放过……”
谭纪平看着谭笑,即将逝去的恐惧再一次袭上来。
“别说了……”
“我们悔恨、不甘、和舍不得,无非是因为付出和得到不平衡……”
话匣子打开,谭笑反而放开了,他坐下来,目色柔和,黄色的暖灯光温柔的铺洒下来。
“但其实,早就结束了。四年前,我签下手术同意书开始,你避之不见开始……就结束了。”谭笑温柔的看着暖黄色灯光下的风华男人,睫毛颤动,“阿平,我们回不到从前。”
“你母亲有句话说得不错,早一点放弃,少一分狼狈,这话送你吧。”
“阿笑。”谭纪平眼眶红着,他看着谭笑,他不懂谭笑为什么突然那么决绝,“你真的这么想吗?”
谭笑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但谭纪平看懂了他目光里的坚持。
谭纪平捂上眼睛,艰难地滑动喉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出来。
“阿笑,”谭纪平压着声音说,“我不想离婚。”
我不想……连最后的联系都没有。
那是生生斩断了他的后路,他最后的盼头。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谭笑抽了张纸巾给他,“刚回国那会儿,我追着你跑,你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反过来,你倒是追得欢。”
谭笑顺了顺懒懒的毛,“还差点把命丢了……”
“我乐意。”谭纪平拿着纸巾,他拿着搓了搓,没用,伸手摁住眼角,用指腹捻去s-hi意,好像缓过来了,声音很稳,“这事不许你拿来说。”
“好,”谭笑笑了笑,“那你也得答应我,今天的事就当是个意外,以后不许再发生了。”
“好。”谭纪平瞪着眼睛,眼眶还有点红,他伸出手,撩开谭笑额前的碎发,谭笑好好坐着由他看。
灯光下,谭纪平手臂的影子轻轻搭在谭笑额上,像一对经历了千般风雨,终于在温暖的港湾交颈汇合苦命鸳鸯。
谭笑额头上的小伤口已经结痂了,黑色的血痂细细长长,蜿蜒着曾经疼痛的痕迹。
谭纪平看着谭笑的伤,谭笑含目注视着他。
“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没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谭纪平看着他,“阿笑,我说过的话,对你全部做数。”
“嗯,好。”谭笑轻轻点头。
“我们以前的家……密码没变,买的时候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房本在柜子里。”谭笑刚张嘴,谭纪平就道:“当初就是买给你的,一直留着,反正就是你的,别说什么不要,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给你什么,我们之间……”
谭纪平掏出烟,打火的时候手有点抖。
“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我欠你的也不少。”
谭笑摇摇头,“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如果没有我……”
“停,”谭纪平打断他,烟雾腾起,烟Cao味拂过两人面容,带着淡淡的郁伤,谭纪平牵起谭笑的手腕,翻过来,手指摸上那道足以毙命的伤疤,“这事过去了,笑笑,你不欠我什么……以后,以后别那么傻了。”
“你说得对,我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我母亲的死,也不敢面对你。”
“我妈的手术,本来应该我来签的,你只不过代替我,完成了儿子的使命……我应该感谢你,你很勇敢,我妈她……其实一直很痛苦。”
这些他都知道的。
只是他不敢,不敢签那份同意书。
尽管他知道他母亲过得很不好。
他怕失败,怕失去。
而谭笑,替他做了他不敢做的事儿,替他承担了他承担不起的后果。
他因为这个迁怒谭笑,真的,特别不应该。
懒懒忽然把柔软的爪垫子放在谭纪平手背上,谭纪平看着懒懒,徒然停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握着谭笑的手反复翻看。
“怎么……”谭笑动了动手指,没有阻止他。
“没。”谭纪平牵着他,“那时候我问你,看没看过一份关于股份继承的遗嘱,你说有……你告诉我,继承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