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喔了一声,有点儿不礼貌但又无法自抑地盯着沈言看,心想这位小同学长得太好看了,和小溪都有一拼了。
沈言捻了捻手上的柳絮,正式向王大海道谢道:“谢谢你让我住在这,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儿。”王大海匆忙摆手,“这都是小事儿,不过你要是有机会还是尽量和家里人好好沟通沟通,一家人没什么说不开的。”
沈言神色落寞,小狐狸尾巴丧气地摇了摇,垂着眼帘道:“好。”
王大海动作笨拙地一转身:“同学你自便,我冲把脸去。”
语毕,王大海步履僵硬地走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拧到出水最凉的位置,用冰凉的水狠狠冲了两把发热的脸。
王大海直起身擦脸时,沈言正巧探头进来,一副也想用卫生间的样子,两人四目相交片刻,沈言的视线便不经意地落在王大海的毛巾上——这条毛巾比较旧了,虽说王大海爱�c-h-a��,会定期洗毛巾,但织物一旦旧起来颜色就难免显得灰突突。察觉到沈言在看什么,王大海往架子上放毛巾的手陡地顿住,出于某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诡异心态,突然就把昨天刚刚漂洗过、还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旧毛巾卷吧卷吧扔进了纸篓里。
沈言神色成迷地看着纸篓中惨遭遗弃的旧毛巾:“……”
“一给你拿新毛巾我就想起来了,我这条也该换换了。”王大海说着,打开盥洗台下的柜子取出两条颜色不同的新毛巾,一脸镇定道,“你要哪个色?”
“唔,蓝的吧。”沈言指指。
王大海把两条新毛巾在毛巾架上挂好,快步走出卫生间,去玄关把自己脚上坏了一处但不影响穿的拖鞋也换掉了。
我怎么回事儿呢……王大海反思着今天自己略显失常的行为,觉得自己可能是怕在弟弟朋友面前给弟弟丢脸,越想越觉得这么解释得通,遂放下心来。
卧室里,沈言将自己那点儿行李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好,抽出两本练习册去书房,并果断地打开了电脑……
“我就下个客户端。”沈言喃喃自语道,“等我下完客户端作业也写完了。”
五分钟后,沈言翻开数学练习册做题,他数学和物理这两门还能糊弄糊弄拉拉分,其余的科目成绩都比较着急,所以做作业时他也习惯先做顺手的两门,其它科目做不完就抄同学的,如此这般恶性循环,成绩就越来越糟糕。
沈言数学作业还没做完,电脑就传来叮的一声下载完毕提示,沈言脚一蹬,把转椅咻地滑到电脑前,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一边启动游戏一边甩锅道:“这网速下载东西也太快了,打乱我的计划。”
沈言的号也没少砸钱,身上只有三件装备不是橙的,沈言兴致勃勃地搓搓手,正打算去战场收割一圈人头,密聊界面就忽然跳出一条信息。
我超凶:“你作业写完了吗?”
沈言硬着头皮撒谎:“写完了啊。”
我超凶:“写完个毛线。”
沈言:“……”
我超凶:“你要是晚上八点上的我也就信了,我们两点半吃完饭,你回家到现在也就才两个小时,你能写完什么?”
沈言:“哥我就玩半个小时!半个小时!”
我超凶:“写完再玩!不然你半个小时就变成正无穷个小时了!”
沈言还想再耍个赖,就见帮会频道里王小溪刷起了公告。
[帮会]我超凶:“会长又没写完作业就玩游戏,弄他弄他!”
[帮会]倚剑醉千觞:“来了,报坐标。”
沈言一看是陌生的ID,顺手点开倚剑醉千觞的属性界面,险些被对方的一身橙装晃瞎眼。
[帮会]妄言:“这哥们儿谁啊?”
[帮会]倚剑醉千觞:“我超凶他老公。”
[帮会]倚剑醉千觞:“我在你后面了,小屁孩儿写作业去。”
沈言急忙调整视角朝后转,然而后面空无一人,沈言心知上当急忙要转回去,却已被李澜风牢牢控住,唰唰几个连招下了小半管血,沈言急忙解控,可刚解了还不到一秒,就被刀客的控制技一刀掀翻在地。
沈言委屈大叫:“你们不是吧!夫妻档合伙欺负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海:你让言言玩半个小时,别打他,我看着他,肯定不让他玩多。
言言:嘿嘿嘿!来啊杀我啊!come on杀我啊!
溪妹:……我哥怕不是叛变了。
第39章 牛肉面与大蘑菇
沈言被这对夫妻档追杀得屁滚尿流, 堂堂一会之长活活被打成一会智障, 挣扎未果只得认栽下线,眼含热泪重新翻开数学练习册, 恶狠狠地一口气干翻了三道题。
三个人头, 还是连杀!贪玩的小沈言默默自嗨, 把作业想象成敌对阵营玩家。
这时, 书房门忽然被王大海推开一条缝, 语气憨厚的低音炮传进沈言耳朵里:“同学,晚上我煮点儿牛肉面行不行?你有什么忌口的?”
“行的, ”沈言耳朵微微动了动,“我没有忌口, 谢谢哥哥。”
王大海笑出一口白牙:“谢什么, 要不我自己也得做。”
说完, 他转身给沈言带上门,没过一会儿,便有菜刀与案板相碰的声音顽强穿透门板。
沈言心念一动,无声地踱至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 那笃笃笃切东西的声音便明晰起来, 还混合着电磁炉模糊的嗡鸣声和蔬菜嚓嚓被切断的脆响。过了一会儿水滚沸了,随着大团淡白的水汽从锅中腾起,抽油烟机开始工作的声音也加入了豪华音效套餐。沈言想起小学一年级放学回家的场景, 那年他妈妈还没跟人走, 他在小屋里写作业时, 隔着门板听见的就是这样复杂却又有条不紊的声音。
很有家的感觉。
沈言竖着耳朵听了会儿, 掩上门回去写作业,心脏像是泡在一汪温吞的水里,令他在这个尚属陌生的环境中渐渐放松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王大海来招呼沈言吃饭。
桌上摆着两大碗面条,炖至熟烂的牛肉一块块铺满了大半个碗面,细白面条浸在汤汁里,一小撮香葱像个小宝塔似的垒在面上,肉香浓郁,桌上还有一盘拌土豆丝与一盘皮蛋豆腐,处处透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这么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小少爷表示惊讶。
“牛肉我提前炖好的,昨天晚上拿小锅煨上焖了一整宿,可烂乎了,你放开了吃,锅里还有。”肉食动物王大海笑呵呵地说着,把冰箱冷藏柜门拉开至最大,把里面冰镇的饮料展示给沈言看,“你看你喝点儿什么?”
“可乐,谢谢哥哥。”沈言含糊不清地说着,嘴里嚼着一块香软得几乎入口即化的牛腩,眼睛缓缓瞪圆了,道,“这个太好吃了,比面馆的还好吃。”
王大海用面巾纸擦擦易拉罐口,帮沈言打开放在桌上,得意得直挠头:“哥做饭一般厨师比不了,得我爸真传了。”
沈言吃得没嘴可说话,只能飞快点头以示同意,几乎快要点出残影。
王大海夹了一大筷子面和肉,吭哧一口全塞进嘴里,一口可顶沈言三口。沈言闭紧嘴唇,脊背挺得溜直,无声而文雅地嚼着面,同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气望着吃相风卷残云的王大海。他倒是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觉得王大海吃相挺好玩儿的,像头大老虎,啊呜一口下去好像小半碗都没了似的。
两人对视片刻,王大海咕咚咽下一口面,他小麦肤色看不出脸红脸白,只是表情好像不太好意思。于是下第二筷子时王大海就少夹了不少,还下意识地模仿着沈言的模样,把铁塔似的身体坐端正了些。
沈言机灵通透的眼睛里泛起一抹小狐狸式的笑意,似是看出了什么却不点破,只安静地继续吃面。
两人面对面吃着,沈言冷不丁抛出一句:“我想起来我爸了。”
王大海:“嗯?”
沈言语气轻快道:“我妈刚走那段时间,我爸不会做别的,当时家里也没钱,他就天天给我下面条,也是两个人这么面对面坐一张桌子吃面,我连吃了一个月。”
王大海摸摸自己的脸,闷声道:“那意思,我像你爸?”
沈言偏过脸笑出声:“不是这个意思。”
当时八岁的小沈言由于长得和母�c-h-a��像,是父亲主要的迁怒对象,父子俩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对坐着,吃着没滋没味的清汤面,沈父体格不算强壮,但在当时八岁的小沈言看来也可算是铁塔般高大的存在。那段时间每晚吃饭的时候,小沈言只要一句话说得不称父�c-h-a��意亦或是哪里表现得没家教了,可能便会招来一通“不愧是你那个偷汉子妈亲生的”之类的冷嘲热讽,小沈言便只得规规矩矩、悄无声息、小口小口地吃面,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如果要列举沈言童年最糟糕记忆的话,和父亲连续一起吃面条一个月绝对可以入选TOP3。
九年后的今天,一样是在家里面对面吃面条的场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美味得令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的面,和一个温柔宽厚的人,九年前严重缺失的温度仿佛在今天补了回来,沈言感觉周身暖融融的,好像被大太阳炙热地烤着。
“那是什么意思啊?”王大海问。
“就是……”沈言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却发现这么细腻的想法很难用口头语言表达明白,便摇了摇头,“没事儿,随便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