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都在往一个地方赶去,沉青隐去身形跟在他们后面, 发现出来的都是男人, 偶尔在瓦墙院落里见到的年轻女人也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被随意呼来喝去。
村民们很快在村口的老树那里集中, 从他们的议论中沉青得知村民王利死在了离自己家半个村子远的一间废弃的空屋里, 死时身上还有几张崭新的钞票,正是白天沉青给村长的钱。
他偷了村长的钱,却又不知怎么死在了那个地方。村民民声激愤,一致认为是沉青这个外地人杀了王利,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抄起家伙赶过去把他砸死。
沉青:“……”
老树下摆了两张桌子,李村长爬上桌子,在人群中大声喊了几声,大概意思是先把外地人关着,等安葬了王利再来处置他。
他在说话的时候经常挠挠自己的脖子,可能是觉得痒。沉青抬头,看见老树下有一双血染的脚晃晃荡荡的,时不时从村长后颈扫过。
村长的话安抚了其他人的情绪,村民慢慢散去。沉青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屋子。
在经过一片田地时,他看见田边蹲着昨天见到的那个疯女人,女人一下下揪着田边的杂Cao,嘴里反复嘟囔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吊死了,吊死了,死了,死了……”
她笑嘻嘻地拍手,蹦起来转了一个圈,又跑到另一边去了。
——
王利的死在村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没见什么人伤心。沉青在屋子里被锁了一天,听到李村长和几个人商量着要在晚上把王利用棺材收拾着带到山上埋了——人死后当晚葬下,这是他们村里的习俗。
到了晚上,李村长和几个中年男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他们来到王利家里,收拾出了他生前用过的东西,连东西带王利一起装进了一口薄棺。
几个人扛着棺材往山上进发,李村长在前面拿着手电筒给他们照路。
夜晚风凉,吹的几人身上的棉衣瑟瑟作响。在最前面抬棺的刘柱忽然喊了声停,扭头道:“你们……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哪来的声响,瞎扯!”
李村长道,“快点,咱们要赶在九点前回去!”
“……”
刘柱不吭声了,低着头继续往前抬步。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背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就像指甲在棺材里的抓挠声。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步子一僵,其他人刹步不及,差点连人等棺一起翻倒。
“刘柱你tm的!”
在后面抬棺的赵富一口磕在棺材上,气得破口大骂,“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
“不,不行。”
刘柱道,“我不在前面,我要到后头去!”
“唧唧歪歪这么多事!当老子——”
“吵什么!”
李村长道,“换,赶紧换。别耽搁了!”
“……”
赵富愤愤不平地和刘柱换了位置,几个人再次往山上赶去。之后再没出什么岔子,他们顺顺当当地埋了王利,赶在九点前下了山。
月亮慢慢爬上中天,山岗间的新坟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一个人影悄悄潜上山岗,带着布袋和铁铲来到刚埋下王利的土坡前,他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一铲子扎进了土层里。
那个人正是赵富,疏松的新土被他飞快地铲开,露出了地底下那口薄棺。
赵富撬开棺盖,匆匆瞥了一眼棺底的王利,跳下去开始扒拉自己看得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布袋里塞。
月光照进棺材底部,赵富把王利僵硬的手撇开,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王利的指甲好像长了不少,十指锋利,泛着一股铁青。
“什么玩意。”
他嘟囔了一句,把能扒拉的东西都扒拉走了,绑好了布袋袋口。
乌云遮住月光,四周黑暗下来。赵富莫名觉得背后毛毛的,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铁铲,准备爬出土坑。
啪。
就在这时一只指甲锋利,冰冷铁青的手猛的从棺底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
赵富愕然地抬头——看到了一双大睁着的,血丝密布的双眼。
——
深夜的窗外似乎有谁叫了一声,隔得太远而迷糊不清。十多分钟后,小玲从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跌出来,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跑到了院子里。
她蹲在黑黝黝的院落,捂着脸无声地哭了出来。
吱呀——
没有上锁的院门似乎是被风吹动着缓缓打开,院门后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像一块冰冷的黑色幕布。
小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把想把院门合上,然而无论她怎么推,院门都死死地卡在那里,无法移动分毫。
她望着院外,眼底露出茫然的神色。片刻后扭过头,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屋里。
屋子里的一盏灯打开,过了几分钟又关上。整个院子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噶——
半关着的院门被什么东西顶开,一个僵直的黑影跳进了院子里,笔直地朝向了一个方向。
——第二天,村子里的人发现又有人死了。
赵富,还有村长和他的儿子一个不剩,至于那个住在他们家的外乡人……失踪了。
第四十八章 回家
荒Cao在墙缝院角杂乱生长, 被废弃的小院满目萧条, 里屋中央摆着一张黑白遗像, 正对着院落大门。
沉青跨进院子, 一眼看见了那张遗像。
遗像中的女人微微笑着, 眼神却直勾勾的,配上那种笑容, 有种诡异的y-in测。
这就是王利死的地方。
沉青的目光从院子里淡淡扫过,走进里屋, 拿起遗像相框看了看。
一缕黑气从遗像里溢出, 像一只细瘦嶙峋的鬼爪那样往他手上抓去, 被涌出黑色气焰瞬间吞噬了。
咔嚓。
墙外有一片瓦片掉下来摔了个粉碎,沉青侧首, 看见墙角那里站在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穿墙而过,飘出了院子。
沉青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单手按在摆着遗像的桌上,黑焰疯狂蹿动,如巨人挥舞双臂, 几乎在眨眼间就将这座颓败的屋子彻底摧毁。
黄泥地面裂开深深的沟壑,在那地下,埋着一块小小的白骨。
沉青深吸一口气,俯身抓住了那块骨头。
那是……他的蛇骨。
——
“贱人!畜生!”
“肯定是她和那个外乡人勾搭上后杀了其他人!这个婊子!”
“真该死, 把她拖过来!”
村口的河岸上, 一个男人扯着一个女人的头发, 另外两人抓住她的四肢,合力把她扛向河边。
那人正是小玲,她被布块堵住了嘴,泪水从眼眶涌出,她“呜呜”挣扎着,不住地摇头。
河岸边围满了村民,他们用冷漠而鄙夷的目光旁观眼前的这一幕,没有人发声,也没有人想要阻止——在他们眼中,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小玲被丢在碎石满布的河边,锋利的石块磨破了她的膝盖手掌,布块掉出,她疼得叫了出来,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她跪在地上向另外几人砰砰磕头,每一下都磕出了鲜血,眼中写满凄烈的哀求。
“婊子!让你找野男人!”
其中一个人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小玲被踹翻到河里,她嗬嗬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就像一条垂死的鱼。
那个人还不解气,又是几脚踩在她身上。鲜血染红河水,小玲痛苦地翻滚着,徒劳地抬手去挡,喉咙中挤出的声音沙哑到近乎凄厉。
另一个人拖着竹编的猪笼过来,小玲被扯着手臂拽起来,鲜血混着泪水从她脸上流下,她用尽力气反抗着,努力想要给那几个人磕头,却还是被被他们一人抓着一只手或脚生生塞进了猪笼里。
“啊……啊……”
她身陷狭小的猪笼中,发出阵阵嘶哑的哀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尖锐的笑声从岸边传来,小玲猛的抬起头,原本濒死的眼中投s_h_è 出强烈的希冀之色。
一个疯女人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河岸上,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那样指着猪笼里的小玲哈哈大笑,笑声癫狂,几乎刺入耳膜。
“滚开,死疯子!”
一个人在她腰后踹了一脚,女疯子扑到河里。河水冲去她脸上的泥污,露出原本秀丽的脸庞。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仍然c-h-a着腰大笑着,被几个人上来拖走了。
“啊!啊啊!!”
小玲使劲呼救着,死死抓住猪笼的边格。锐利的竹边划破她本就鲜血淋漓的手掌,她绝望地惨叫起来,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力,生生往前蹭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刚才的男人就把猪笼一点点推向了河中央。河水迅速漫上笼子,小玲在沉沉浮浮的猪笼中挣扎到四肢流血抽搐,被汹涌的河水呛了数口,到后来就像被捅了数刀的母兽,在濒死前奄奄一息地凄鸣着,声声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