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渴望到外面去吗?”疯子问。
“……”画家沉默。“……不。”
画还是半成品,然而画家选择撕掉它。他有一点不高兴,因为疯子不能够理解他。但画家并不想着去解释,他不喜欢说话——画家认为自己毕生的愿望就是让疯子能直接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想说什么,这样他愿意直直盯着疯子一整天来和疯子交谈。
这是个坏习惯。疑神疑鬼的疯子容易误解他。
当晚疯子将画家摁在旧沙发上,干了点画家既不算喜欢又不算讨厌的事。疯子很温和,画家觉得如果他能不总是试图咬自己的动脉就更完美了——否则画家总是有种即将被拆吞入腹的感觉。
疯子很粘人,这是画家对他的评价。
但是画家确定自己不喜欢这样腻腻歪歪的。他很想静下心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比如画画。然而疯子现在几乎寸步不离,就像是画家散发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荷尔蒙,让疯子移不开脚步。
“别离开我。”疯子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沙发里,声音沉闷地说。
“我不会离开你。”画家不厌其烦地强调。
“是的。”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画家的身后,诡谲的笑容带着恶意,又有种异样的满足感,“我会牢牢困住你。”
“没有人能再一次从我身边抢走我想要的。”疯子补充着,又强调了一遍:
“没有人。你只能是我的——我不会输。”
☆、【第二十二章】
深夜。
疯子感觉到有滑腻而温热的触感顺着脖颈滑向耳垂,粗重炙热的呼吸声伴随着窒息感一并涌上来。
他打了个哆嗦,立刻就惊醒了,并且下意识做出防备。
“哥哥。”他听见有人说。
疯子搞清楚事情的状况了。骗子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然后抬起头对自己微笑了一下。还算稚嫩的笑脸在黑暗中姑且说是可爱,但他的动作就有点不可饶恕了。
“你在干什么?”疯子抓住了那个蛇一样的、游走在自己衣服底下的手。
“我在猥//亵你。”骗子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你会喊出来吗?让我们的‘爸爸妈妈’听到?”
很好。疯子咬牙切齿地想,然后他把几乎要溜出口的呼喊声给吞了回去——他们的养父母就在隔壁。他们是好人,但一直不太喜欢骗子。疯子决不能眼看着这个和自己长了同一张脸的小混蛋被送回孤儿院去。
“放开我。”疯子低声说。
“不放——你的绿眼睛真好看。”骗子抓住了疯子的两只手,把它们摁在床头上,“我猜猜看里面装了谁?你那个小女朋友吗?”
疯子挣扎起来,然后他听见了床发出的细微吱呀声:“你无权干涉我的私事。”
“我要告诉爸爸妈妈,你找了个夜总会的小婊-子谈恋爱。”骗子用玩笑的口吻威胁。
“她不是——我警告你,别忘了你现在在做什么事。”疯子恼怒地强调。
“来打个赌吧,哥哥。”骗子低头在疯子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地舔舐过他的每一根手指,在上面留下一层隐约的水光。“你不会说的……因为我很重要。”
“自以为是!”
“就赌那个婊/子,啊不,‘红指甲的珍妮小姐’的命吧。”
“……”
“如果我还待在这个家里而不是回到福利院,就一定会找机会干掉她。我会的。”
骗子说完,犬齿突然狠力擦过疯子的内侧手腕,堪堪避过静脉,留下了一道红痕,重的地方渗出一滴一滴的血珠来。
“啊!”疯子咬着下唇大喊出声来。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可以清楚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虽然被压在下面的是疯子自己,但他表现的远远比骗子更加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孩子们?”没睡醒的女人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过来。
“呃,没有!我只是睡觉的时候摔下床了。”
“好吧。小心点,宝贝们。”
——用以掩盖事实的解释的话语比理智更快地脱口而出。
“你看吧,哥哥。”骗子笑起来,“你输了。”
“我没有——!”
疯子又感觉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哪儿也去不了。他看见骗子慢条斯理地从一个黑麻袋中取出零碎的器官、肢体,最后是一双指甲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漂亮的手。
“不!!”
骗子一根根地折断了它们,脸上笑意残忍。
“你听。”他说。
☆、【第二十三章】
“你听。”
画家听见有人凑在自己耳边。他听见木门合上的声音,恍惚间有人用指节以一个频率敲着一串话。
“我-讨-厌-你。”
“!”
画家惊醒,然后一头磕在自己的颜料盘上。
疯子不在家里,或许刚刚听到的关门声就是因为疯子出门了。
画家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足不出户的生活了。月末的时候他联系了一个人来到他们家里,从画家手上取走一幅画,然后留下薄薄一沓钱。
画家担心风景画会刺激到疯子,所以他甚至不画这个屋子之外的任何东西。有的时候他会画一画各种状态下的疯子,但他把这些都给藏起来。画架上的永远都是别的什么肖像。
“腻腻歪歪的。”他对自己说。
与此同时,疯子捧着一束红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一般的玫瑰逆向穿过人群。
他甚至没有戴一顶帽子做伪装,但即便有人作为目击者回忆起来,也应该只是模糊记得那是一个气质温润的男x_ing,而花束背后的脸绞尽脑汁也无法记起。
疯子的步伐很轻,但依旧走得很慢。
如果没有那个梦境,他或许还要犹豫得再久一点。
梦境——是的,他梦到十五六岁时候的事情了。疯子认为自己一辈子的噩梦都可以取材于那段鬼日子,——不,他的一辈子根本就都毁在那上面了——
我不会输。
画家还在画肖像,这个时候疯子回来了。
疯子随手将玫瑰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认真地看画家画画。画家的侧脸在疯子的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很深的印象,其中亚麻色的卷发和玻璃珠似的灰色眼睛尤为明显。
“你的心里是不是总想着别人?”疯子用很平淡的语气问。
“不。”画家重复了一遍,“我画别人的肖像,但是我喜欢你。”
“噢,……你想喝杯茶吗?”疯子问。他今天看上去心情格外的好。
画家愣了一下,他沉默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我要那个水红色花纹的杯子。”
疯子看着一个蓝色的茶杯和一个水绿色的茶杯沉默片刻,挑出了水绿色的。
“玫瑰是给我的吗?”画家问。
疯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替画家把客厅的地热打开,然后走上前将画家冰凉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
“你是不是很困?我出门前看到你睡着了。”
“或许有一点儿,冬天容易犯困。”
茶泡得很快,画家不打算马上喝,而是和疯子聊了聊天。
疯子第一次这么长久且专注地盯着画家看。画家问了很多小问题,每一个问题疯子都十分耐心地笑着回答,他显得幸福而小心翼翼。
“现在我能问你的姓氏吗,疯子先生?”画家问。
“……安德蒙。”
“好的,安德蒙。我爱你。”画家放下茶杯,从一束玫瑰花中抽出一支递给疯子。
“我也爱你。”疯子回答。他收下了那支玫瑰,手指被尖刺划开也像是毫无知觉。
“你要是困就睡一会儿吧,”疯子说,“晚餐想吃什么?平安夜就快到了,我买了苹果。”
“嗯——牛排吧,酱汁不要苦杏仁味的。”画家思索了一会儿回答。
疯子没有接话,只是咧了咧嘴,勾出一个微笑。
他给画家盖上一张毛毯,最后调节了地热的温度。
“晚安。”他说。
“晚安。”
“爱很残忍。”
疯子听见画家这样呢喃着。
画家喝掉了那杯茶,唇齿间都是不太明显、又挥之不去的苦杏仁味。
疯子温柔地把画家的手都塞进毛毯里。
“是谁勒住了你的脖子?”——
“我的爱人。”
“你为什么不选择挣脱?”——
“因为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