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飞晦涩不明的神情清晰地暴露了他的糟糕情绪,就连金晓薇都下意识止住了即将破口而出因荀飞的空手而来结果饿到肚子的抱怨。
金晓薇小心翼翼地观察荀飞的脸色,道:“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事。”蹦出这两个字,荀飞便再不吭声。
这样的反应却反倒引得金晓薇更是忧心,立马就冲着荀飞嚷了起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说啊!有什么问题咱俩一起解决,你这样我很担心的知不知道!”
荀飞拧紧眉头,心里烦躁,被聒噪的金晓薇更是扰得心火直升!
“我说没事!”
这一声吼出来,金晓薇立马就愣住了。
“荀飞,你……我……”过了好半晌,金晓薇才憋出来这么一句支离破碎的话,眼眶里却渐渐泛了红。
还不等荀飞反应,金晓薇迅速站起,愤恨地擦着眼泪奔出了教室,座椅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
“早说了荀飞脾气不好,硬是自个儿倒贴……”
“行了行了,别被荀飞给听见了。”
荀飞盯着金晓薇伤心离去的身影,心里有气,听到这些议论,却不禁生起一丝愧疚。
傍晚放学,薄暮茫茫,路灯黯淡地亮了起来。
好不容易哄完金晓薇的荀飞疲惫地走着,拧着的眉头却是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突然,一片喧闹吸引了他的注意。
而喧闹的中心,竟又是那个哑巴!
荀飞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一个人正粗鲁地推搡着哑巴。哑巴在他的逼近下节节败退。
那个男的浑身酒气浓郁,眼神溃散,说话绕着舌,显然醉得不轻。
不少人沉默地围观着。
“别、别跟我玩这些把戏!让你给我拿啤酒就给我拿!说不了话难道耳朵也聋了?!”
面对他的胡搅蛮缠,哑巴难以开口,只能一个劲地阻挡着他,慌慌张张地企图用手语向他解释。
可此刻他所面对的可是一个蛮不讲理的醉汉!
醉汉一巴掌拍开哑巴在空中不断比划的双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将哑巴推得一个踉跄。“手抽筋了?这破东西谁能看得懂?!”
“既然你不给我拿酒,我就自个儿拿!”
这么叫嚣着,醉汉不顾哑巴的阻拦,扑向哑巴经常站着的那个位置,在小车的玻璃罩里翻找着什么。无论是食材还是调味品,都无法阻挡地被他一一扒拉下来,最终毫不在意地扔在肮脏的地面。
哑巴此刻也急了,上去抱住醉汉的胳膊,下一秒便挨了一拳头摔在了地上!
荀飞这才如梦初醒,眼神复杂,身体却丝毫不敢怠慢地朝那边冲去。
与此同时,醉汉兴高采烈地从架子上拿出了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子,紧紧捏在手里,神情得意得犹如取得战利品的士兵:“哈,这不就是啤酒吗?!你还藏着掖着不给我?!”
哑巴苦苦地皱着眉头,消瘦的身体微微寒噤着。
“你给我好好尝尝,这究竟是不是啤酒?哈哈哈哈!!”
醉汉说罢,在众人的惊呼中,倾斜大手,将瓶中褐色的液体从上而下,淋了个哑巴浑身狼狈!
瞬间,哑巴浑身发出冲鼻的酱油味。
醉汉还欲说话,便被怒发冲冠的荀飞揪住后领,猛地向后甩去!
醉汉一屁股栽在了地上,疼得直哼哼。这么多人看在眼里,他深觉面上挂不住,刚站起来就破口大骂:“你算哪根葱!我可告诉你,我……”
荀飞y-in狠的眼神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其中凌厉的寒意让醉汉不禁一缩。
荀飞到底年轻,足足比醉汉高了一个头,高大的身形更是具有足够的威慑力。醉汉皱了皱鼻子,面色不甘,却还是低声咒骂着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看好戏的众人也如流水似的纷纷散去。
荀飞迅速俯下身想要扶起哑巴。
只见哑巴依旧紧紧闭着双眼,难过地皱起眉头,睫毛微微颤抖着。刺鼻的酱油顺着他的发梢滑到脸颊。
荀飞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的人,在对方挣开眼睛的同时,迅速垂下眸子,淡淡地将他扶了起来。
“……老板,你没事吧?”
哑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站了起来。他愣了好久,仿佛才从刚才的情境中回过神,目光感激地望着荀飞,手指在空中灵活的比划着。即便荀飞看不懂他的手语,但也能读出他眼底的感激之情。
但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是不自在。
接着,他帮着哑巴将地上的食材与垃圾一点一点或整理或放进垃圾袋。全部收拾好以后,哑巴让他等一等,接着便用剩下的食材准备为荀飞煎一个作为道谢的手抓饼。
哑巴基本把小车里剩下的能放的食材都放了,加在一起,比以前的多出了近两倍的份量。
荀飞站在哑巴的旁边,安静地凝视着他。
周围空无一人,他就这样近乎梦幻地站在荀飞眼前。
眼前的这个人,是薛诺。
是六年前,对他疼爱有加,待他极好的薛诺哥哥。
可同时,他也是那个六年前不辞而别,除却一封信,再未出现过他的视野的薛诺哥哥。
为什么眼前的人可以在面对他的时候什么也不表示?是时过境迁,早就将那个小时候爱缠着他的淘气鬼荀飞抛之脑后,还是另有隐情?
为什么你如今不能说话了?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这几年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亦或是你离开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的脸上会有疤痕?
为什么你不回来?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我们就这样于你而言可有可无吗?
复杂的恨意一点一点烧灼着心尖上那点美好的过往,疑惑的烟雾堵在荀飞的心口。
他终于难以抑制地叫出了那个名字,连指尖都在打颤。
“薛诺。”
☆、第三章 暴露
荀飞自拂晓便一直醒着。
y-in惨的房间内,一抹洋洋洒洒的阳光沿着窗台蔓延至荀飞的脚边。
荀飞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双手枕在脑后,神情凝重得好似比窗外那黛蓝色的天际还要深沉。
他的脑中不断回想起那个昨夜因他的话语而张皇无措的哑巴。
那个张皇无措的薛诺。
一开始,薛诺只是微微愣住,却故作镇定地摇摇头,示意他认错了人,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却明显有些颤巍巍。
荀飞怎么可能满足至此?面对薛诺若无其事的神态,他抓住那纤细的手腕,强硬地将他拽过来,扳住肩膀,迫使薛诺因紧张而不断闪躲的眼神展露于他的眼前!
他记得当时自己只做了一件事,只说了一句话。
他揭下薛诺的口罩。
他说:“你骗不了我的。薛诺‘哥哥’。”
再一次看到那副面孔,心依旧像被锐利的匕首狠狠贯穿,全身不由自主地寒噤着。目光却毫不留情地冷冷逼视着对方。
这一次,那张面孔忽然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映入荀飞的眼帘。尤其是那道不深不浅的疤痕,荀飞好似能从那灰蒙蒙的色彩中看出几分血一般的鲜红。
接下来的事情,该是理所当然的。薛诺发了疯似的带着他的小车逃了,连同车上那个尚未完成的给荀飞的饼子。
荀飞没有去追。他在上一次就已经知道了薛诺的住处,凭借依他所观察的薛诺目前的经济情况,他断定,薛诺是逃不掉了!
可是兴致勃勃地想到这点,他却忽的顿住了。
他为什么非要纠缠着这个人不放呢?
不过儿时邻里邻居相处了两三年。相比他那漫长的人生道路,不过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接触。人生如此复杂错综,两个人相遇、分开,一段关系本就如此易于消散。他早就认识到这直白的道理。为什么,还非要拽着他不放,难道是还妄想把他俩的关系重新掰回去吗?
仅仅是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当初不辞而别的答案?还是这些年来他不联系他的解释?亦或仅仅是一句,这两个月来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道歉?
薛诺消瘦的背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荀飞的脑海。
隐隐的恨意。游丝般的期待。一份不可名状的情感。
一切交错在一起,像是织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将荀飞复杂的心紧紧网住,甚至无法呼吸!
气恼地蹬开被子,荀飞猛地坐起,手扶额头,缓缓吐出心中焦灼的郁闷。
就在这时,荀爸爸询问的声音透过荀飞关闭着的房门,闯入这眼前的黑暗:“小飞,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早市买菜啊?”
“不想去!”荀飞一下子跳下床,赤着脚走到床边,大手一拉窗帘,阳光猛地涌入,已经大亮的蔚蓝的天际映入荀飞的眼睛。
待荀飞平息了心中的烦闷打开房门,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荀飞在厨房中翻找着能够作为他早餐的食物,却可恶地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知怎的,薛诺的身影再一次突兀地出现在荀飞的脑海。家中的寂静更是令他的思绪仿佛被凝固,难以挪动分毫。
荀飞烦躁地摔上冰箱的门,回房换上衣服,便夺门而出,准备同荀爸爸一起去买菜。
可是还没等出小区,他便惊讶地看见荀爸爸正站在小区门口,和什么人面对面,似乎在交谈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