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回应,耳边充斥着全是令人煎熬的**声,卞骁俊多么渴望欧煦阳可以对他大叫一句这是假的,他多么渴望欧煦阳站出来据理力争说着视频是伪造的、说一切是李耀陷害的、说自己受到了威胁……哪怕任何一句——可是为什么欧煦阳却只用沉默回答他?!为什么要沉默!他讨厌这个沉默他更害怕!害怕让他想要离开,他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身体,一步步地向着大门逃离。
可是当他打开家里的大门,欧煦阳从沉默中醒来,他声音里有可以听得出的恐惧,只是他问他:“你……明天还来吗……”
为什么是这句话?!为什么不告诉我想要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明天是不是会来,我也不知道今晚应该怎么过。卞骁俊说着关上了欧煦阳家的大门。
门外是黑夜,门内是死寂。
欧煦阳扶着餐椅坐了下来,看着那条被卞骁俊甩在桌面的毛巾,还s-hi的,还很凉。忽然窗外挂起的风振动了玻璃,接着他听到了雨来的声音,一滴一滴地砸在了窗户上,然后越来越汹涌,北风带着雨腥气从窗户漏缝中钻进来吹到了欧煦阳的后脖子上,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看不到晴天。可是就在此时此刻,他脑子的反应却是卞骁俊手中没有伞。他没有伞,而他却没有勇气跑出去拉住他。
“你可以走了。”他开口。
李耀轻笑,叹气:“啊呀,我还真没想到你的小男朋友原来内心那么脆弱,也不问问我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也不问问你到底被我cao了几次,呵,就这么掉头走了,真能躲事啊。”
“李耀,你目的达到了,请你走吧。”欧煦阳什么也不想听。
“可是这么容易就达到的目的让人不过瘾。”李耀却踱步走到欧煦阳面前,捏起欧煦阳下巴,冷笑:“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男人,掉头比谁走得都快的男人。”
欧煦阳掐着李耀的手腕扯掉了捏住自己的下巴的手,“滚。”他不想再多话。
李耀收起手,手腕居然被生生掐出两个指甲血印,他把手收回衣袋,“仔细想想吧,只有我更适合你。”
李耀走了,可是又有什么区别?他又赢了,又把自己才建立起来的生活给扯碎了,他和卞骁俊这次大概是完了,欧煦阳从心底不肯这么承认。听着窗外急促的夜雨声,他走过浴室,刚才他还在这里陪着卞骁俊洗澡;走回卧室,刚才他们还一起从这张床上醒来,情绪多沉重,压得他快倒在地面,是他用隐瞒来挽回了他们的感情,是他伤害到了卞骁俊,可是为什么他就那样走了?为什么就不能多追问一句,把他说不出口的话给追问出来?
他依着墙角坐了下来,夜雨把房子浇得很冷,他蜷缩着,他很想哭出来,可他只是闭上了眼睛,渴望这一切只是噩梦而已。
这场夜雨预示着整个城市要步入s-hi冷的雨季了,卞骁俊走在雨中,冰凉的雨水浇去了他所有温度,可是也好,这样他可以忽略掉自己眼眶积聚的眼泪。
迷迷糊糊地走过几条街,他忽然就找不到了临近的那个车站了,环视着自己身处的马路,他发现自己迷路在夜雨中了。面对着的是一条通往高速的大马路,他看到马路对面还有一家店铺在冷雨中亮着灯光,而这灯光仿佛是有了魔力,招引他过去,他像失了魂般地向前走,然后一束强光由远及近直冲他而来,相伴着还有急鸣的喇叭,笛鸣撕破了被雨声控制住的夜空。
也就是眼前一晃的功夫,接着卞骁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到了空中,失重了,他看着雨滴霹雳巴拉地砸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喉中有腥甜,然后他掉落在了结实的地面上,令他困惑的是,那溅起的水花竟然被染上了红色,像春日初开的花朵从空中被抛洒至下,美得不可方物。
他忽然就笑了,他听见了自己被摔碎了,可是却没有痛意。
“老公!我们撞死人了!”一个年轻女人趔趄着从车上跌下来,满脸惊恐,她试探着向卞骁俊走过去,当他看到那被雨水洇晕开的血泊时,她失控地痛声大哭起来。
年轻男人紧接着从车上跑下来,拉起已经跌坐在地上的棋子,害怕得浑身发抖,他左右巡视,高速路下并无一人,暴雨和夜色遮挡了视线。
“走!我们走!”他立即决定,扯着妻子就往后退。
“嗯?!怎么?!要报警啊!打救护车啊!”
“不,没人看到,快点,我们走!”男人把妻子塞进了车内。
暴雨中,肇事车辆疾驰而去,飞溅起来的水花劈头盖脸地打落在倒在雨中的卞骁俊的身上。
☆、第八十一章
“今日凌晨时分,本市内环线建国西路高速段路口发起一幢车辆肇事逃逸事故,据现场cctv回放,行人于凌晨十五分横行上高速路段,于十六分该行人与正好行驶下高速的车辆相撞,遂伤人车辆车主下车检查后驾驶逃逸,目前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急救,该行人身份证明全无,现已公布伤者照片,请伤者家属及时联系警方……”
小Rainie坐在桌前,拿着小勺子正费力地往自己的嘴里塞着米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似懂非懂地听着播新闻的漂亮姐姐说着话,然后她的眼睛忽然直了,电视屏幕放出的画面出现了她的哥哥,立刻她丢开勺子“妈妈,妈妈”地叫了起来。
小妈立马不耐烦地从自己卧房里拖着步子走了出来,斥责道:“不是叫你一个人好好吃饭吗?妈妈还要化妆,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
小Rainie瞪圆了眼睛指着电视屏幕,用仅学会的中文拼命地向她妈妈解释:“是哥哥!是哥哥!电视上哥哥!”
小妈一愣,梳着头发就瞥了一眼电视,忽然手中的梳子就一个没拿稳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几秒后,她“啊呀”高声尖叫了出来。
“怎么回事!!”她冲过去把电视音量调响,等她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事之后顿时慌得六神无主,扯着嗓子就叫:“老公!老公你来啊!骁俊出事了!”
下午三点,程友成在去飞机场的路上,听着广播中的新闻里说目前伤者家属已经赶到医院,伤者仍旧没有脱离危险,而逃逸车辆仍旧在追捕中。
他十分愤慨:“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人撞了丢弃不管呢?要是之后又有车辆经过造成二次伤害应该怎么办?虽说是伤者自己乱闯高速路口,可是车主也十分没有道德!”
程妈妈安慰x_ing地拍拍他手背,转掉话题建议道:“先别管那个,你再给阳阳他们打个电话吧,看看他到底怎么说。”
程友成再次拨通那俩人的号码,可是一如之前的几十次,那俩人一个关机一个不接。他忍不住皱眉,“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都说好要来的,现在却给我玩消失。爸,现在时间还早,你能不能调个头往阳阳家弯一趟?”
程爸爸皱眉,“人家如果不来你也不要强求,何必还不请自去呢?”
若是以往他爸爸这么说程友成或许就听从了,可是今日他却特别烦躁,烦躁让他格外坚持,“不行,爸,我一定要去一次,你要是不想拐弯,就放我下来,我掉头打车。”
现在儿子最大,程爸爸无奈只好答应。
欧煦阳家门紧闭,程友成摁了半天门铃却不见有人来开门,但奇怪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坚信欧煦阳就在里边,于是他隔着门叫着说:“阳阳,我今天回去你也不来送我么?要是你不出来不回我电话,那我宁愿不走了。”
欧煦阳坐在玄关的墙角处,他不敢开门怕被程友成瞧见自己如此糟糕的模样,怕程友成问起卞骁俊,可是他也怕程友成错过航班,他清清嗓,开口:“北北,我今天不太舒服,就不送了,你快去吧。”
“你开门,让我看到你,看到你我就走。”程友成好似在命令,口气不容置疑。
没有办法,欧煦阳赶紧擦了擦眼睛,他希望自己的脸看上去不要太肿,开门,扯出笑容,故意开玩笑,“你怎么也那么缠人了?”
“你哭了?!”程友成一眼看到欧煦阳开口就问,瞧着欧煦阳扭过头去想拿手挡住脸,急忙一把抓过他的手,问:“说,怎么回事?!”
欧煦阳左右言它,“你也看到我了,快点赶飞机去吧。”
“不,肯定出事了,你不说我没有办法上飞机。告诉我,当我还是你发小你就告诉我。”程友成脸都沉了下来。
忽然欧煦阳实在维持不了平静的假象了,他崩溃了,手还紧紧捂着嘴,为了不让自己哭得太歇斯底里,他这番模样吓坏了程友成,程友成双手急忙扶住他,可他还是腿脚失力根本无法站立。
“北北……那个新闻里被撞成重伤的人是骁俊!是他!”欧煦阳痛苦地大喊道。
“什么?!”
“是他……竟然是他,就那样被撞成重伤躺在雨水里浇了一个晚上……为什么不打电话救他?!为什么要逃走!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人那样是会死的吗!”欧煦阳泪如溃堤。
“走!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程友成拽起欧煦阳。
欧煦阳却拽不动,“没用的,他们根本不给我看他。”说这话时,眼泪一个劲地敲着地板。
“你去了?”
欧煦阳点点头,面容惨淡,声音沙哑,“他们说得对,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离家出走去北京、不会碰到李耀、不会被害得那么惨、也不会深更半夜走进雨里就不会被撞、被丢在路边,命悬一线。如果……如果他这次……”
如果他这次救不回来了,那么我该怎么办……欧煦阳没有说出口,他害怕一语成谶。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自己没有了他一定是活着也像是死了,他们可以分手再不相见、可以形同陌路、也可以哪怕多年以后得知他不再爱自己,这都可以接受那是因为知道他还在和自己呼吸同一方的空气,就算没有关系也有这么一束微不足道的牵连——可是如果他就此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告别,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开,还没有把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统统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