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缪的声音轻了下去，程友成知道为什么，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鼓励他：“然后呢？”
“然后他就想法设法地想让那个男孩了解自己，他开始寻求他们共同的兴趣爱好，他想从灵魂上更靠近他。”
“当时候他是不是很累？”
“有点吧，当时候他情绪很复杂，常常坏的他和好的他打架。”
“坏的他是什么样的？好的他又是什么样的呢？”
“坏的他会希望那个男孩和自己的发小吵架、会自私地想要引起那个男孩全部注意力、会特意在那个男孩面前表演出善解人意的一面。好的他，常常无能为力，常常很困惑，常常在事后后悔。”吴缪说这话时眼神很黯淡，“所以这个男孩不知道那个男孩如果晓得自己的黑暗面是这样的话，还会接受他喜欢他吗？”
“其实这个男孩不知道那个男孩也有黑暗面。”程友成回答。
“哦？那个男孩有吗？”
“有啊，那个男孩当时候喜欢掌控自己的发小，而在发小遇到困难的时候却离他而去，会自视甚高而选择和发小分手，可又在分手后又久久不能忘怀。他甚至因为自己被这个男孩默默地喜欢着而有恃无恐，他当时只是一味地享受着这样的感情却不懂珍惜和接受。他还很怂，哪怕后来他察觉出来自己感情有变化还是想端着不肯承认。这样的他，还不够黑暗吗？这样的他，这个男孩会接受吗？”程友成问。
“为什么不呢？”吴缪笑笑，“这个男孩全心全意只有他啊。”
“所以那个男孩也终于理解自己应该珍惜眼前人。”程友成也笑了。
“那我问你，你说这两个男孩之后的故事会是什么样的？”吴缪问。
程友成略微沉默，随后说：“我不敢肯定会永永远远，因为这世上本无永远。但是他们会在一起面对未来，他们会一起解决困难，他们会为了他们的生活共同努力，他们会活得很开心很平静。”
“我喜欢这个故事，”吴缪趴上了程友成的胸口，倾听着程友成的心跳问：“你呢？”
“我也是。”他听到他说。
☆、第八十七章
三月进入下旬，卞骁俊前日刚出院，今日就又搭上了去北京的航班，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据理力争了近一个月终于获得了他爸的妥协。
说是妥协却只有部分而已——他爸并没有接受欧煦阳，只是勉强同意让他回北京继续念书，而不再做送他出国的打算了。其实这也好理解，自从他爸和他小妈意识到“原来李悦老早就知道他喜欢男人，还很支持他们”这个事实后，这夫妻俩想和李家攀亲家的算盘顷刻就垮烂成渣渣，按他爸的原话就是“从此没脸见李家人！”
卞骁俊很喜欢现在这个局面，至少他爸死了心，现如今放他回北京，就说明一切大有希望——而他这次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把欧煦阳给捞回来！他下定决心，只要欧煦阳一天不原谅不答应他、他就在北大校门口蹲一天！
征途初始阶段还是一帆风顺的，他不费多少力气就踏进北大校园摸到了欧煦阳宿舍楼下，然后他费了点劲儿打听大一中文系的欧煦阳现在是不是在，别人告诉他欧煦阳他们班现在有课，于是他就两手一c-h-a口袋一屁股坐在了宿舍楼下的长凳上开始等他们下课回来。等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吧，然后他就瞥见远远有三五成群的男生向这儿过来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位曾经照过面的欧煦阳同宿的大腰子同学。
三步跨做两步迎上前，他热情万丈地大招呼：“大腰子！”
这声招呼打得差点让大腰子跌破了他那金丝边儿的眼镜，害得那么斯文的一个人脸红脖子粗：“杀才！没礼貌！”
卞骁俊根本来不及和他多寒暄两句，放眼就找欧煦阳身影，可是寻了半日却不见，他又奇怪又着急：“煦阳呢？嗯？煦阳呢？！”
大腰子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可不住这儿啦。”
“什么？！”卞骁俊听了差点就跳起来，“那他去哪儿了？！”
“他接了几个替人写文案的活儿，为了不影响工作，搬出去住啦。”
“那他住哪里去了！”卞骁俊急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大腰子瞥瞥眉目，忽然搭起了架子，“这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嘛？谁知道你是不是去谋情害命的？他当初可叫我无论谁问都不能说的。”
“我可不是他一般人！”卞骁俊强调，忽然口气放软，“好兄弟，算我求你，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呀？”
“走着，海底捞去。”大腰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爽快人。
下午五点多，欧煦阳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看看时间离房东来收租的时候还有一会儿时间，他得抓紧时间把屋子收拾整齐了。
屋子老旧，关了一天有股陈旧味，15平方米内厕所卧室加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好在他会收拾，把这个原本直筒筒开门进来就能瞧见床的格局硬分成了两个隔断。
欧煦阳打开了窗户通风，摸了摸晾在屋内的衣服，都干了，于是他自己披着外套叠着衣服，听着外头的寒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在耳边呼啦啦地叫着。
他边收叠着衣服边为今晚要写的文案打着腹稿，后来想着想着忍不住念念有词地说出声来，生怕自己忘掉于是急忙开了录音机，就在这时家里忽然就响了敲门声。
怎么？我把时间记错了么？他心里奇怪，从随身包里翻出皮夹，然后叫着：“等一下。”就走过去开门。
“不好意思，我才到家，屋子还有点乱。”他一开门还未看清来人习惯x_ing地就说道。
“有谁要来吗？”卞骁俊紧张的脸就挤到他的眼前。
滴、答……滴、答，两秒钟——脑子里乱哄哄飞过许多思绪后，欧煦阳这才反应过来，他顿时僵硬了神色，不知为什么口气就带出了防备：“你怎么找来的？！”
卞骁俊没回答，只说：“煦阳，让我进去吧……”
“回去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别再来找我了。”欧煦阳一点机会也不给，说着就关门，然而卞骁俊手伸得飞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想挡门弄得欧煦阳措手不及，再想刹车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一下没交错开，只见他的手被门狠狠地就夹住了。
“啊！”骨头被夹到的疼痛让卞骁俊失声叫了出来。
欧煦阳心里一慌，急忙去看他的手，那只手被夹得都打颤，手指甲盖里立刻就出现了淤血，欧煦阳看得心疼，气骂：“神经吗！骨折了怎么办！”
“阳……你让我进去吧，我想明白了，我有话要和你说。”卞骁俊却来不急管疼不疼了，他着急的是害怕挽回不了欧煦阳。
“何苦来？”欧煦阳灰了脸色，松开卞骁俊的手，“之前成那样，我已经尽量离你离得远一点了，你何苦还找来，见了面叫人两厢痛苦。”
欧煦阳的话说得叫卞骁俊心里堵得慌，他感觉这短短一个月他们的距离就真的变远了，可他不甘心，有话就直说了：“煦阳，我不要和你分手！我抱歉那时候我没勇敢地说出来！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无论是什么阻碍我都不能离开你！”
“哼……”欧煦阳却冷笑一声，摇头轻叹：“好笑……”
这声冷笑顿时让卞骁俊傻掉了，心凉了半截，“什、什么？”
“我说你好笑。”欧煦阳双臂抱胸，反问：“你期望我给你什么反应？在你长篇大论告诉我你终于发现你爱我你可以接受事实后边痛哭流涕边过来拥抱你吗？太幼稚了吧……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早就变质了？”
“什么变质了……”卞骁俊感到害怕，因为欧煦阳的神情也太平淡了，那样看着他让他慌得手心发汗。
接着一丝失望的神色从欧煦阳眼里一闪而过，“你没明白……那时候我为什么会伤心你没明白，现在也是……”说着，欧煦阳发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难受的感觉了，他开始轰人，不耐烦挥手道：“走吧，都结束了就别再来了。”
“不！煦阳！你告诉我到底哪里不对？！”卞骁俊死抵住门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欧煦阳紧咬着嘴唇，紧锁着眉头，眼眶又红了，他想松手可是没有办法松手，这并不是一两句我爱你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根本没办法忘记卞骁俊说的那些话，所以，如果他爱他，根本不用发现！根本不用想明白！而是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在雨夜冲进高速口寻死，就根本不会因为他被人cao了就想去死……
“欧煦阳！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吗！我到底哪里不对！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答案吗？！我爱你，我告诉你我爱你，还不够吗！这还不够把一切恢复到原来吗？！”卞骁俊大声质问。
面对着卞骁俊的死死抗衡，欧煦阳感到崩溃，他失控吼道：“滚你妈的你爱我！你从来就不考虑你所作所为将会置我于何地！嘴上谁不会说！滚你妈的！”
“那你到底他妈的要我怎么做！”卞骁俊要疯了，怒火攻心的他忘记了欧煦阳人还尚在门后，直接抬起脚，猛地一脚踹开大门，大门受了冲击力弹到了欧煦阳身上，砰地一声，欧煦阳摔倒在地，撞翻了边上的矮鞋柜，质量不好的鞋柜顿时散了架。
欧煦阳被撞闷了，一时间眼前发黑，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卞骁俊心慌意乱，他急忙跪过去掰手摸头检查，看着欧煦阳左眉角那道血口子，心里疼的抽气，语无伦次道：“煦阳！对不起！对不起！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好不好？现在，一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