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臣可以想象门外的那些人是如何在外面预测他们的命运。
直到傍晚,吊唁的人陆续变少了,曜臣和雨涵也得以起身。守灵的人都在隔壁的休息屋内排排坐着,前后闲聊、或者看书、打开手机,现场不允许打牌,已经减少了很多人的乐趣。但那些职员信誓旦旦地认为,下一任的董事长无疑是曜臣或者雨涵其中一人,只要在这里坚持两晚,表露自己的热心和忠心,以后一定会得到他们刮目相看。
住持来念了经、集体轮回一次哀悼过后,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但大悲咒的音乐还在继续环绕着整个灵堂。
曜臣来到月国单独的休息室,里面竟然还坐了一个男人。
“你是……”
“我是楚泉,江曜臣先生。”
曜臣认出他。
他们早前为了月国有过矛盾,但现在的场合似乎不适合争执。月国说道:“我说,车祸的事想请朋友调查,他只是过来送证据。这样一来……也能让你分下心。”
月国说的不无道理,在灵堂也睡不了觉,与其为了母亲的过世一直伤心,不如商量正事。
“这是之前我收到的恐吓信。”
月国的手中有一件信封,曜臣打来浏览了一下,便甩回他的手中。
“月国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明了,他说发生追尾车祸才导致你妈妈病情恶化。”
“不完全是追尾的错,不过的确有一定的原因。”
“总之,这个恶作剧者是想威胁月国,现在威胁到一半,看来是打算把你和你家人也扯进来了。”
“那月国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
“是你爸,江德文,对吧?”楚泉叹气说,“你爸怎么会害你妈,是和你妈有过节吗?作案也要讲动机。”
“我们找个地方谈吧,别在这里。”
随后,曜臣把月国抱至床上,让他在休息室里好好休息。
曜臣担心隔墙有耳,这么多前来吊唁的亲友和后辈,很难说没有江德文派来的人。
和自己一直作对的舒兰终于去世了,江德文的内心未免狂喜,会派人先来吊唁很正常。
曜臣没有驾车,很快和楚泉就近来到殡仪所旁的一间茶室,茶室主要对灵堂的人开放,毕竟有人并非亲属,却还是要来守灵,就可以在这里谈事情,这间茶室还接受瓷器定制,作为高寿老人辞世的纪念品,但舒兰不到六十岁,曜臣不打算定制那样的东西。
在茶室单间里,曜臣才肯放心说话。
楚泉也直言他来的目的:
“月国希望我也提供一点线索。请看这三张照片,是我父亲年轻时当司机的时候驾驶的车辆,一看就知道是豪车。”
桌上陈列出三张他带来的旧照片。
“我听我的阿姨说,他在你们家当差,我查过,你们家开银行,只有你外公有这种车。”
曜臣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是尼桑公爵,二十多年前的舒家就有这样的车,当时舒博文是在S市称霸一方的外资银行家,买豪车并不奇怪,甚至同时拥有不止一辆,在当年是鲜少的富豪。
“你阿姨告诉你的?”
“就是我父亲的朋友。”
“这些就是我掌握的所有证据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爸爸很可能真的跟你爸爸认识,并且,是受令尊所托开车撞人,最后还被逼得自杀。还有一点。这三照片很奇怪,都是同一天。”
楚泉的手指在照片上的日期水印处敲击,曜臣重点注视着他的提示。
“3月9日。”曜臣撇下嘴。
“怎么了吗?”
他很快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一天是江曜希的生日,怎么会这么巧?这是巧合?”
“江曜希是谁?”
“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为和月国的生日离的很近,所以我记得,而且我父亲每年都会给他过生日。”曜臣点头说,“但是这一张的年份,那时他还没有来到我家。”
那就是最早日期的那一张。
“也就是说,我父亲曾经驾车……在江曜希的生日这一天,和我合影……连续三年?为什么?”
“江德文和我母亲结婚以后,我外公买过豪车作为我母亲的嫁妆送给他。所以,楚锐是受雇于江德文,而不是我外公。他会偷偷开车带着雇主江德文的私生子出去玩,庆生,很正常。顺便带上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你。你在场的话,应该认识曜希才对。”
“我那么小,肯定不记得了。”
“需要看看照片回忆一下吗?”
曜臣打开手机。
亮屏几分钟后,曜臣就搜索到了江曜希的几张照片,从小到大,直到最近。曜希是个从很小就开始戴眼镜的人,从某些角度看,是个颇为斯文英俊的男子。
“这就是江曜希。他一直跟着父亲学小提琴,尽管在国际还没有引起轰动,但借着江德文的名声,是搜得到的。”
楚泉不喜欢古典乐,不知道这号人物很正常。但是当他看见照片,他背后渗出一阵冷汗。
“这个人,是江曜希?”
楚泉从曜臣的眼神中得到首肯,顿时大惊失色。
“等一下,我认识他。”
“你认识曜希?”
“但是,他不叫曜希。我记得他是杜阿姨的儿子,叫杜天一。是他……”
“杜阿姨?”
“就是告诉我,我爸在你们家当差的那个阿姨,她和父亲是好朋友,小时候也给过我家关照的。但是我一直不知道她有个儿子……也是去年偶遇,,才知道的。”
曜臣没有跟着惊讶,反而很快冷静下来思索。
“曜希的母亲姓杜,在他来到我们家之前,他随母姓,曜希是他来到我家以后取的新名字。”
如果不是为了调查,曜臣是不想和别人分享家丑的。
“那……”杜阿姨就是曜希的母亲?楚泉知道江曜臣的心里应该有了结论。
不料曜臣没有像他判断的那样说,而是摇头:“曜希的母亲已经死了,在他房间里有他母亲的照片,只要一核对就知道是不是。”
楚泉千方百计地打开杜阿姨的联系方式,看看能不能搜到她的照片,果然在她的主页留下过一两张几年前的旅游旧照,他向曜臣展示,曜臣接着摇头。
“这不是他妈妈。不过长得有点像,也许是姐妹。”
不管是什么,楚泉已经被震惊得喘不过气来,浑身都发凉,加上茶室内的暖气,更让他感觉烦闷。
“江曜希的妈妈,是为什么死的?”
“小时候听他说过一次,是难产。但我和他关系很差,我们两个x_ing格都是话少,不怎么交流这些,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也就是说,曜希从小就失去了母亲。
两人很快分析出一个可能x_ing。
“杜阿姨,应该是江曜希的姨妈,因为江曜希的妈妈死了,所以才代替他的母亲养大他。而且他居然是江德文的儿子,当时没相认之前是私生子,是不能公开身份的。所以才姓杜……是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你这个杜阿姨真不简单。”
曜臣找出一张纸笔比划着人物关系,“曜希的母亲死于难产,他被姨妈抚养长大到9岁,之后来到我家,改名江曜希。而在来到我家之前,他可能私下每年都会坐这辆车出去过生日,江德文和自己的司机带着他出去玩,这样一来,江德文、你父亲楚锐,和杜阿姨,三个人同时认识完全不奇怪,即使受江德文之托杀人,也有依据。”
“杜阿姨从来没说过她认识江德文,她一定认识,她恐怕还知道我爸爸为什么死。”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即使认识也不代表参与了案件。我想先分析一下江德文的作案动机。他为什么会转移目标,不再袭击月国,而是袭击我妹妹和母亲乘坐的车。我初步怀疑,是想把她们也全部卷入事件,最后再提出要求让我妥协。这是我的猜测。对了,我父母感情很差,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在商议离婚。就算把她卷进事件,江德文也丝毫不会念旧情。”
“你父母为什么离婚?”
“他们的婚姻只是家族结合,并非自由恋爱。这样有名无实的婚姻,不如早点分开。”
“喔……那和江曜希的母亲……”
“那是江德文真正爱的人,既然曜希比我年长,想必在和我母亲结婚前,他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结合了,生下了曜希,却是和我母亲结婚,直到多年后才把曜希领回家抚养长大。”曜臣平淡描述,看上去在复述别人家的故事。
“你家的情况还真是复杂。”
“我说出这些情况,是希望你对杜阿姨和曜希有更清晰的认识。”
“我知道了,但愿我能帮上你和月国的忙,只要有证据证实我父亲是被他威胁买凶杀人,起诉他也不难。”
谈话暂停,楚泉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
“我准备现在打一个电话给杜阿姨,向她问清楚为什么隐瞒我。”
“你认为她有嫌疑么?”
“我不知道。”
楚泉摇了摇头,但是给杜阿姨的电话必须要打,他马上从手机通讯簿里翻出号码来。
“小泉?”
“你为什么瞒着我,你儿子就是江德文儿子的事?”
“你从哪里听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