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哥,能开始了。」
「行行,哎黎辉,午饭你也别做了,西街那边新开了个面,宋大哥带你去吃呗,」
「没事的宋大哥,你想吃什么面,我等下擀。」
宋老三其实是想要他休息休息。这娃来了以后,不但做了一个叫什么糯米包油条的玩意儿,已经在北街这块儿出了名,就连自己的一日三餐他都给包了,那味道,他是没钱上衡乐楼吃,但他觉得搞不好衡乐楼的做得还没他家这娃好吃呢。说起来,这娃刚来的时候晓得衡乐楼已经烧没了,好像有点怪的样子。大概也和他一样,觉得没能进去吃一次可惜了吧?
「那,那吃拌面,咱配个油条?」
黎辉笑笑,知道宋老三不想麻烦他,也就先答应下来了。
「对了黎辉,你这糯米包油条,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啊?我都吃不腻咧,」
帮着黎辉把摊糯米的板子抬到外头,宋老三想吃截油条,咽了口口水。
递过去一个给他,黎辉抿了抿嘴,然后轻声说:
「是,是一位公子给我吃的。」
「哎,那那个公子是哪里吃到的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欢喜地咬着油条,宋老三又把写着「糯米包油条」的牌子挂在饼铺的牌子旁边。
「宋大哥,你说,」
没回宋老三的话,黎辉一边把要用的东西一一摆好,一边有些犹豫着地开了口:
「你说,这个,要是大家都爱吃了,以后,以后书上会记下是咱们裴朝就有了糯米包油条吗?」
「要是吃的人多,大家都晓得了,肯定啊,一说,还晓得是黎辉你做的呢!」
宋老三大概是想到以后靠这个和黎辉一起飞黄腾达了,眼睛都要笑弯了,于是更加卖力地干起活来。黎辉低下头,看着那些甜甜的黄豆粉和油条,眼睛有些热。
会记下就好,会记下,公子以后在那边就会看到,会看到就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好好活着。如果没办法回去了,起码,起码让公子放心吧。
公子,黎辉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了。好想见见公子,一面也好,在梦里也好,为什么就是梦不到公子呢?
泪滴进了黄豆粉里,黎辉连忙胡乱抹了抹,打起精神开始做起了今天的糯米包油条。
一阵风吹过,却也还是没在皮肤上留下什么温度。严庭听完那人说的故事,愣在原地半天没有作声。
「你这模样,可不象我严明海的后代。」
严明海又露出戏谑的笑,抬头望着严庭。
「你,」
这么年轻的祖先站在自己面前,一般都会愣住吧?严庭想。
「你烧了衡乐楼是因为,黎辉的师傅?」
听严庭说到「黎辉的师傅」几个字,严明海的眼神暗了暗,望着不远处一直在燃烧的衡乐楼说:
「子玉他,本不该死在这里的。」
严庭想起野史上说法众多的事,今天自己却是听当事人讲了。
「食谱,其实是郑子玉为你写的吧?」
回过头,严明海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悲伤的表情。
「他写字慢,有的不会只能画,写了好久才写了那么点,倒真是个傻子。」
说到最后笑起来,
「... ...你们,」
「我那时已有妻儿,父亲早就定下的婚事。」
严明海停了停,转过身看着严庭,严肃起来:
「我只能在你二人生辰的附近几天出现,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只有一次机会能把那孩子带回去。」
虽然也有些盼望,可严庭没想到真的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一时间狂喜像是泡沫般,在身体里不断蔓延鼓胀着。
「——严庭,你听好。」
「哥,哥?」
听到严梓焦急的声音,严庭努力睁了睁眼。一开口,声音却哑得不行。
「哥!你,你别说话,我去叫唐蒙哥哥他们过来!」
严庭抬了抬手,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然后不一会儿,房间里就站满了人。
「严庭,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唐蒙俯下身,温和的调子藏不住他少有的焦急,严庭听了,闭上眼问:
「我怎么了?」
「哥,你发烧了,烧了两天两夜,一直睡着,叫张叔来给你打了针,说今天差不多会醒,再不退烧就要去住院了。」
叶旗抢在严梓前面,也是一脸担心。严梓知道他只有在难过的时候会认真叫严庭哥,于是站在旁边没有出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什么,咱们老严这些年都没病过了,这一烧肯定要多烧会儿把这些年的什么病菌都烧光是吧?」
「好了,也别围在那儿了,严庭,待会儿喝点汤,现在还不能吃别的,宋菘煮了粥,严梓,待会儿给你哥舀过来,还是多喝水。」
「好,谢谢术伯哥。」
「严庭,我们就在鹿亭那边,你别担心,先好好休息——」
「黎辉,」
严庭开了口。大家停住脚步互相望了望——小家伙消失了以来,严庭这是第一次说黎辉的名字。严梓过去,轻声问:
「哥,黎辉,你是不是梦到他了?」
「黎辉会回来的。」
这下大家是真的愣住了。叶旗反应过来,连忙到床边蹲下:
「老大,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见到严明海了。」
唐蒙和严梓一愣,叶旗在旁边嘀咕着「怎么那么耳熟」,还没过几秒就大叫出声:
「是老大你家那个设计了衡乐楼的祖先???」
宋菘和杨术柏也好奇地凑过去,严庭闭上眼,虽然疲惫可是脸上在这段时间里头一次露出了喜悦。
「对了,现在几号了?」
「十四号,」
「几点了?」
「五点多了。」
叶旗看了看手机,没想到严庭一听马上撑着坐了起来:
「不行,我要去晋州,严梓,帮我买票。」
「啊?哥,现在这个时间段哪有去晋州这种区间票的啊?」
她记得只有一早或者中午要不就是更晚点的。
「宋菘,把车开过来,唐蒙,把严庭的车钥匙找给我,叶旗,你给芥舟打个电话,严梓,把汤装到保温瓶里去,」
杨术柏看着严庭,冷静又迅速地对大家作出了指令。看他们还没动,又拍了拍手:
「快点,要问车上再说!」
严庭感激地望着杨术柏,想要跟他说什么,杨术柏却挥了回挥手:
「严庭,先换衣服,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黎辉来的时候穿的那套衣服,还有手帕,食谱,和吊坠。」
那是严明海嘱咐过的,黎辉身上的东西,全部要带着,带去衡乐楼。
严庭把两份食谱装好,又把吊坠摘下来放到荷包里,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的小家伙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这么想着,严庭用手捂住了眼睛。
第65章 过去与重逢前的告别 ...
「明海, 你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 在阁子的坐塌上半躺着的严明海应了一声, 动也不动一下。郑子玉进来以后,瞟了食桌上的碗碟一眼。
小菜和水果倒是吃了,偏偏汤还剩着。
「怎么又不吃?」
坐到那老爱穿着白衣的大少爷身旁,郑子玉用大手掌覆到他的胃, 问:
「这里可是又痛了?」
「倒也不是。」
严明海眯起眼,示意郑子玉把自己扶起来,接着打了个哈欠道:
「一勺勺舀着麻烦, 也没个人来喂。」
这严家老爷最爱的小公子, 平日里无论去哪都有家仆跟在后头伺候着,可也不至于喝汤就真是要人来喂的, 郑子玉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他老是被严明海说傻,对着伶牙俐齿的严家公子更是总也说不出个好听话来。
「我叫他们给你热热,明海, 你也是娶了妻的人了, 往后还是——」
见他忽然捧起银汤碗大口喝下已经变得微温的汤,郑子玉一惊, 连忙抬手去夺,结果只拿下一个被喝得空空的碗。
「明海, 你这又是做什么!」
把带着些油花的温汤在冬天里喝了,待会儿一定是又要不舒服了。郑子玉是真的有些恼他不爱惜身子,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搁,两个人都没再作声了。
「她肚子里头有孩子了。」
严明海把腰间的吊坠摸了又摸——那是他从小戴着的, 祖母说能保他一世安康。
「明海,你要当爹了?」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瞧见郑子玉咧开嘴乐呵呵的模样,严明海眼神一冷:
「你不知道孩子是我跟她做了什么来的吗?」
「明海,我... ...」
「我只爱男子,却偏偏被逼着传宗接代,眼前还有个二傻子笑个不停,真是烦也烦死了!」
甩了甩袖子,严明海起身要走,却被郑子玉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心一慌,却偏要装出个姿态来,动也不动地背对着那个傻子。
「你莫气、莫气,我,我是想那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我就喜欢。」
听了这话,严明海冷笑道:
「那要不然,你再辞了工,到严府把我们一家三口伺候着?」
「明海,你这样讲,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
听到身后人的声音有些慌,严明海心一软,不再回话,坐在那任他轻轻给自己揉起胃来。
倘若不是大哥体弱多病,二哥未娶妻生子就战死,他依旧就是那个只沉迷于画图的小少爷。只是父亲年事已高,虽说对他百般溺爱,但唯独这婚事由不得他不要。
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与他门当户对,温婉可人,平日里二人相敬如宾。新婚之夜时,他知自己躲不过,也不想对嫁进来的女子CaoCao了事,于是强忍着不适,做了他为人夫为人子该做的事。如今知道只那一次就有了孩子,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明海,你之前说想学做菜,我想来想去,还是先写个简单些的给你看,你说好不好?」
「真的?你愿意写了?」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你想要的,我有什么是不给的?」
忽然听到这大老粗难得的一句温软情话,严明海一喜,接着又听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