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玉记 作者:水在镜中【完结】(66)

2019-06-26  作者|标签:水在镜中 甜宠 架空

  他心里有些难过,低头把唇轻轻印上这人的鼻梁,叹息道:“怎么眼瞅着就老了呢。”

  说话间,腰下仍然似有若无地轻轻摇着——是另一种眷恋缱绻。

  可惜许平山仍然混账,闻言不怀好意地抬腰顶他:“就是到了八十岁,也一样干你。”查觉交融之处猛然收紧,便抬手按住秦梅香的后颈,开始连篇说起浑话来:“从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浪。照这般下去,老子早晚得死在你身上……诶,你这人也真是怪,从前老子要什么有什么,你见天儿地拿冷脸对人;如今腿也瘸了,手也残了,倒让你稀罕得跟什么似的……”

  秦梅香本来有些倦了,被他这么胡乱带了几个起落,身子又渐渐烧起来。伸出手臂,抱住许平山的头,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平山哪里肯就这么放过他,混帐话一句接着一句:“……老觉得真心让你当了驴肝肺,临了儿才知道,你其实喜欢老子,喜欢得连命都可以不要……不过眼下瞧瞧,嘿,你怕是舍不得这根好东西吧……”

  好东西肆虐不休,秦梅香轻轻地抽着气,腰背也慢慢软了。

  许平山贴着他的耳朵,低沉地笑:“不过说真的,今儿能同你来这么一回,就是叫我立时三刻死了,这辈子也不枉了……”调笑之情慢慢淡了,他低声道:“那时候你拖着板子在山崖上拉我走,其实我是醒了的……我自知是个要死的人,不能白白拖累了你。想着往边儿上一滚,落下去一了百了。谁成想连那点儿力气也没有,穷折腾一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今想想,幸好老天眷顾……”

  身上的人渐渐停了下来。许平山抬眼看他,却见秦梅香脸色惨白,唯有眼睛是红的,正既惊且怒地望过来。

  许平山察觉失言,赶忙腰上卖力,又凑过去亲他。哪知秦梅香把他往外恨恨地一推,就要起身。可许平山的胳膊铁铸一般,只是抱定了人不撒手。

  秦梅香胸口起伏了片刻,忽然抡圆手臂,给了身下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只是这一巴掌响归响,却实在没什么力气。许平山眼疾手快,抓住他又一次落下来的手,由着秦梅香挣扎片刻,翻身将他压在塌上,重重往前一顶。

  秦梅香被顶得哭叫一声,落下泪来,在他背上连掐带打。

  许平山把他两个雪白的腕子攥在一块儿,压向头顶,毫不留情地征伐起来。直到一声艳叫惊起了屋外的飞鸟。

  那振翅声里,伴的是男人隆隆的低吼。

  云收雨歇。秦梅香一声不吭地把人往外推。眼见推不动,便扭开头,冷冷地闭了眼。

  许平山兀自埋在桃花深处,酣然地吻他的汗s-hi的脖子。

  秦梅香恨声道:“快活也快活了,下去。”

  许平山沉沉地笑:“怎么着,翻脸不认人了?”低头意犹未尽地亲他:“过去的都过去了,管它做什么呢。要么你说个法子,我同你赔不是?”

  秦梅香默然片刻,垂了眼:“左右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呢?”他若嗔若怨地斜了许平山一眼:“起开,我腰都散架了……去看看那灶上,东西好没好呢?”

  许平山撑起身子,恋恋不舍地抽开身体。随便披了件衫子,赤着脚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大笑回头:“老天实在待我不薄!”

  秦梅香与他目光相对,忽然拽起被子蒙了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外头一阵枝折竹倒的动静。秦梅香艰难地撑起身子,惊疑不定:“老许?”

  许平山冲进屋里拿起枪,低声安抚道:“没事儿,我去看看。”说完扭头出去了。

  外头半晌没有声息。秦梅香害怕起来,抽出褥子下的手枪打开了保险。谁知许平山又提着枪进来了,脸上还带着一点儿神秘的笑,用口型招呼他:“过来。”

  他满心惊疑地走过去,顺着许平山的目光往窗外望……

  一大一小两只野兽,正在那儿屋侧的水坑边饮水。那块儿地上的野竹倒了一片。

  “那是什么?”像熊,可哪有黑白相间地熊呢?

  许平山抱住他:“是竹熊。山下的老乡说的。”

  两只竹熊喝够了水,仍然不走。大的把地上的野竹抓起来啃,小的顺着没倒的竹子往上爬。爬到一半儿,那细细的嫩竹禁不动,折断了。于是连熊带竹掉到地上,滚得如球一般。

  秦梅香身子一抖,碰到了窗边。那母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瞧了瞧身边的崽子,继续默不作声地啃着自己的竹子。小的那只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甩了甩头,也凑过去吃起饭来。这般大快朵颐,直到把那一整丛新竹都啃了个精光,才蹒跚站起,慢悠悠地一块儿往林中去了。

  直到竹熊消失不见,秦梅香才轻轻笑道:“若是放在从前,想必此物也算祥瑞了。”

  许平山也笑了:“这地界也真是神奇至极了。吃竹子的熊。若不是亲眼见着,我还当是人家讲来糊弄人呢。”

  秦梅香靠在他怀里,语气留恋:“可惜,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儿。”他回头认真看向许平山:“如今我好了,想回蓉城去,接着唱我的戏。”

  许平山似乎并不意外,闻言笑起来:“那就一块儿回去。我同你一起。”

第45章

  一别数月,从世外山中回到熙攘红尘,真有恍然若梦之感。外面仍然在打仗,但是蓉城与最初相比,却繁华得多了——是涌进后方的国人更多了的缘故。

  本地人似乎有种秉烛夜游的天x_ing。尽管粮价飞涨,物资短缺,可街边的茶馆,赌坊和剧院仍然人满为患。尤其是那些有麻将桌的赌坊,就连防空警报响起来,人们仍然乐天安命地围坐在牌桌边,连屁股都懒得动一下。

  总而言之,比之虞家刚来的那会儿,如今蓉城热闹得仿佛另一个申江。

  虞冬荣去安南看货了。虞宅只有小玉麟和带孩子的十姨太太。秦梅香把来意说了,小玉麟高兴极了。周老板所在的庆华班吸纳了不少伶界联合会的人,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时候。城中新落脚的居民,在这种环境之下,仍然能听到从前的戏音,感到既安慰又喜悦。戏园子的生意跟着也就慢慢红火起来了。

  于是也不迟疑,当即收拾停当,拉着秦梅香往戏班子去。

  可惜兴冲冲地过去,却被泼了一盆冷水。秦梅香从前唱戏,名声只在北方一带,他又是很少往南方各地走x_u_e演出的。是以戏班里大多数人只听过的他的名字,但并没见识过他的戏。也有知道他本事的,心中盘算起了小九九。戏班子就这么大,各人有各人的位置,他若是真的进了来,别人的饭碗还能端得住么。是以冷眼望着,并不为他说话。

  小玉麟起先还充满信心,渐渐就察觉了不对劲儿。他本来也是个聪明的,这些年跟着虞冬荣,也学到了不少体察人心的本事。只是懂归懂,心里却并不能压住这口气:“好与不好,您总得先听听不是?”

  李万奎很为难地看着他。周老板如今与从前身价不同了,虽说一时不能左右戏班,到底也是个有分量的角儿。角儿张口了,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于是让秦梅香扮上来一段儿。瞧瞧他的嗓子,也瞧瞧他的身段儿。

  公中的戏服不合身,水粉也是次一等的。但秦梅香还是很快扮好了,打算唱一折拿手的三堂会审。

  才在戏台上站定,还未开腔,灯光忽然啪地打亮了。

  雪白的光把他笼罩住,却不似从前在台上那般令人安心。他只觉得冷。

  想喊,想叫,却只能拼命地压住自己喉咙里的声音,攥紧手指让自己不要发抖。因为那光的背后是枪,是炮,是沾血的刺刀。

  台下大伙儿都在等,却始终没等到台上的人开腔。小玉麟察觉不对,焦急道:“秦老板,是胡琴不对么?”

  他这样一出声,仿佛把秦梅香的魂拉回来了一点儿。台上的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气若游丝的,抖得厉害。最后一个调子没上去,破音了。

  戏班的人纷纷摇头。这也叫角儿?没出科的娃儿都比他唱得好。

  李万奎松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玉麟:“倒也不是我们不肯,你也晓得,如今这里不缺人。”

  台下的人纷纷摇着头散去了,灯也关掉了。小玉麟跳上戏台,看见秦梅香怔然的脸,关切道:“秦老板,你还好吧?”

  秦梅香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再是从前的春山澹澹,秋水盈盈,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种残破的惊恐。

  小玉麟一愣之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犹豫道:“是灯晃着你了?”

  秦梅香的肩背塌下去,眼神兀自空空的:“……走神儿了……”他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平日里的精气神儿:“对不住,难为你陪我跑这么一趟。”

  小玉麟摇头:“您说哪儿的话呢。”他安慰道:“也不急着就非得上台,家里那么宽敞,也不缺什么。多养养多歇歇,等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唱……”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梅香:“等您好了,要是不嫌弃,我想和您唱一出霸王别姬……”

  秦梅香勉强笑了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这个机会。你忙吧,我这就回了。”

  小玉麟看着他,有点儿担忧,但他自己也不是个太会安慰人的。只得忧心忡忡地目送秦梅香离开了。

  秦梅香出了戏园,才走几步,就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口哨。许平山从柱子后头转过来,冲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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