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玩惊喜那么刺激的游戏。”
“哪有动不动啊,”小明说,“明天是你生日,我觉得还是要有点小惊喜的。”
他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明天是我生日。我愣了愣,悲伤地想自己居然又老了一岁。
怀里的狗头还是满脸的胶原蛋白,看得我非常不开心,于是低头咬了一口。
“怎么办,我都是奔三的人了~”我哼哼唧唧,生无可恋。
“完全看不出来,”小明的语气就像店里的推销员,“看着跟二十四五岁似的。”
上了快一个学期的大学,小明这张嘴是越来越甜了。
于是我雄姿英发,让他好好享受了一番二十四五岁的某功能体验。
小明说他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反正我周六早上都会起得很晚,他就可以在我起床之前悄咪咪地把早餐做好摆桌上,然后自己再躲起来,让我以为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自己只会在第一时间报警。
小明难得抱怨了我一句:“哥你怎么像个直男一样一点浪漫都不懂。”
那倒没,直男比我浪漫多了。
我掐了掐他的小脸蛋,“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基佬了,嗯?”
他笑着躲开去,不过床能有多大啊,我下一秒就又把他扑倒了,甜甜地亲了个嘴。
小明肯定悄悄地吃过糖了,不然怎么能那么甜。
第18章 018
学期末的时候小明回来,旁边还站了一个人,我一看,熟人啊。
“哥!”小明喊道。
“表哥。”高洋似乎比上回见到更黑了点,显得牙很白。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发个请柬。”高洋说。
“嗯?你要结婚了啊?”
高洋翻了个白眼,“你才结婚。我妈让我和你说一声过年来我家吧,其他亲戚都在。”
高洋没提起我都要忘了,又要过年了啊……
我推却,“我就不去了,我还要陪朋友……”
“哪个朋友啊?小明啊?”高洋拍了拍小明的肩,“我问过小明了,他说挺想去的。”
我沉默了,小明这个叛徒。
“一块儿过来呗,你都多了好几个侄子侄女了,到时候一起认认。”
大年三十。
烟火管制挺严,市区里听不到鞭炮烟火声,用五光十色的灯光代替了漫天的灿烂。
我带着小明进屋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了,一屋子的人在厨房饭厅和客厅之间穿来穿去,到处可见用一次x_ing杯子盛着的茶水,男人们用去不掉烟Cao味的手指捏住杯沿啜了一口茶,又把喝进去的茶叶吐掉。小孩咯咯咯笑着,在客厅里用抱枕互相打来打去也没人管,反正伤不到人。
看见我时那些年纪小辈分晚的都没认出来,还以为家里进了一个陌生人。好在那些长辈们还是记得的,小刚小刚地叫着。
我笑着一个个叫过去,大家都挺热情,让我刚进门的那种不自在感稍微退去了一点。开场白说完后我拉出小明。
“这是我朋友,和我一起过来过年,叫小明。”我笑着说。
于是又是一片喧闹声,“小明好啊”“诶这小伙子长得真漂亮”“小刚的朋友也是个小帅哥啊”。
年纪小的孩子明显对小明的兴趣更大些,大着胆地凑过来想要拉小明一起玩。小明看了看我,我示意他随意,和他们随便玩一会儿就行。
小明估计是没见过那么小的弟弟妹妹,都是两三年级的小学生,还有些才上幼儿园。小学生都特别会说,叽叽喳喳个不停,偏小明听得还挺认真,特别给面子地应和着,点点头问然后呢然后呢。
我则被长辈们拉去了,叔叔辈的问我现在在哪工作,以大姨为首的女x_ing长辈一直在问女朋友找了没要不要给介绍几个啊这种人生大事。
“不用不用,不用介绍……”我连忙摆摆手,“不急的,我工作也忙……”
“工作忙也要结婚的呀。”大姨一看就是说惯了的,“小刚你单位里女同事多吗?要是都看不上眼就来找大姨,我有个朋友啊……”
真的,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她们的朋友的女儿都那么优秀。
“大姨,”我伸出尔康手,“大姨大姨大姨,我真的不用介绍,我那个吧,我有对象了,真的,有了。”
“有了?”大姨狐疑道,“真的啊?那下回要带来看看啊,小刚你年纪也不小了,找个时间就该结婚了,你带过来我们都能给你把把关……”
我心里一动,“大姨,你觉得小明怎么样?”
“小明?”大姨转过头,小明正笑着和其中一个孩子说话,没注意到我们这边。
“这孩子也挺好的,长得也好看……”大姨说,“他有对象了没?你不要我可以介绍给他嘛。不过你要想好啊,那么好的姑娘,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比起外人我肯定还是想要给你的……”
我哭笑不得,“大姨,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和小明,怎么样?”
大姨开始没反应过来,看我的表情才渐渐回过神,“……同x_ing恋啊?”
她说话声音一下子放轻了,整的跟地下党接头一样神秘。
我严肃地点点头。
大姨像是被吓傻了,口不择言,“哦哦那也……那,挺好,那个……”
哪个呢?我笑了笑,觉得今天这话说的有些唐突了。
大姨没把这事声张,不过也不再和我提起那家姑娘的事了。吃饭的时候小明坐在我旁边,我像平常一样不时为他布菜,他也不时抬头和我笑笑。
其他人看没什么,觉得我们这对朋友关系是真的好,大姨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当然怎么个意思都无所谓了。
我偷偷地和小明说了这事,小明吓得差点没拿住筷子。
“没没没事的吧?”
“没事,”我趁没人看见摸了摸他的手背以示安慰,“你不介意的吧?”
他笑着摇摇头,看上去还挺高兴。
“哥,”过了一会儿他估计是按捺不住,说道,“我这算不算是见过家长了?”
时光流转,旧影新人重叠,觥筹交错之间,我竟生出些朦胧泪意。
“是啊。”我笑,“进了门就是我老刘家的媳妇了。”
二姨家没那么大地方让那么多人住,夜深天黑又不好开车,我干脆和小明去附近寻了个酒店入住。
今年年三十下了雪,到晚上积了些起来,走在上面有沙沙声,做各家各户连门窗都掩不住的欢乐声的和声。
我想起年轻时看《金瓶梅》,里头有一句:(金莲)独自冷冷清清立在帘下儿,望见武松正在雪里,踏着乱琼碎玉归来。
那以后就对雪地有了无限遐想。
小明走在我身旁,天冷,艰难地哈一口气。
“冷吧?”我双手c-h-a在风衣口袋里笑他。
他不开心地看看自己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因为二姨太客气,走的时候一定要送小明些礼物,一袋两袋的估计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为了拿礼物手都不能伸进口袋里了。
“小明。”我指指他右手上拿着的袋子,“给我。”
他犹豫了一下,递给我。
我右手拿过袋子,左手牵住他的手,一起放进已经被捂得挺热的口袋里。
“感觉到了吗?”我说。
“嗯?”
“口袋里的东西。”
“嗯。”
“猜是什么?”我偏过头笑着问他。
小明笑,偏不说。
口袋里不是糖了。
是一管笔。
我想我是如此幸运。
我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鬼灵精怪的宗泽,他填满了我青春的所有空白。现在我又拥有了小明,我们贪婪地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一起度过这座城市的冬天。
宗泽喊我小刚的时候常开玩笑说以后要改名叫小明,这样才成一对。
没成想,一语成谶。
我也不再是个毛里毛糙却又温柔的大哥哥,时间曾经摧毁了我的耐心,消磨了好脾气,只剩下对生活无可奈何的忍耐,憋闷在心中郁结积累的怨念。可时间带走了曾经的伤痛,像流水冲刷镌刻在岩石上的符号。那些符号变得渐渐模糊,失去了原本具有的封印的魔力,像芝麻开门一样放出了关在岩洞中的我,开始向往起外面没有宝藏却又万千色彩的世界。
还有一句,一直没说,小明他其实有个非常闪亮的名字。
叫林熠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