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生原本以为像苟珥这样的人会住得风餐露宿很简陋,却不料苟珥竟然在漠国王城里住着一套大房子。
漠国的王城虽然不比中原的京城繁华,到底也建了城池,似模似样地照着京城划分了东西南北四大城区,王宫与达官显贵住在南城,第二便是东城,而苟珥就住在东城。
一进门,傅南生又多话起来:“你是不是中原人?”
苟珥还是没理他。
傅南生继续问:“这些瓜果和花难道是你种的?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苟珥:“……”
傅南生:“说实在的我有点害怕,但我知道你既然放过了我,应该会对我好。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虽然我不知道大王子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绝对不是他派来监视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我不会背叛你的。”
苟珥:“闭嘴。”
傅南生:“可是你家这么大,又这么好看,看得出很细心打理过,我想你应该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苟珥:“不是,闭嘴。”
傅南生还要再说话,却忽然闭了嘴,他放缓了脚步,转头看了看,低声问:“你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我感觉有人在偷看我们。”
苟珥:“有。”
傅南生问:“是你的那些手下吗?”
苟珥:“不是。”
傅南生问:“那是谁?”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间屋子前,苟珥迈脚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慢了两步的傅南生关在门外。
傅南生站在门口,正要抬手拍门,却听得身后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
他警惕地回头去看,原本以为会遇到危险,却见到了好几个女人。
那几个女人都很年轻貌美,也正站在几步之外打量地看着他。
傅南生:“……”
过了会儿,一个女人朝他招手道:“你来一下,我们说说规矩。”
傅南生:“……”
傅南生莫名其妙地被众女拉到了后院的一间堂屋里坐着。
他被一群女人盯着看,有几分疑惑又有许多不安,便低着头佯作拘谨的样子,心里在盘算着苟珥到底是什么x_ing情。
他原以为苟珥那样子定是如大王子所说冷血无情,也就不会有家室亲人,便故作热络的样子想要贴近一些,为自己讨得一些便宜,如今看来,难道想错了?
一个较为活泼的女人道:“你不必害羞,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这儿跟中原不一样,你看我们也没关系。”
傅南生:“敢问各位是?”
那女人道:“我们都是爷带回来的,你叫我翎儿姐姐就行。”
说完,翎儿朝旁边面容愁苦的女人道:“肯定是你上次哭天抢地要自杀,吓得爷不敢抢女人了,这次改抢男人。”
傅南生:“……”
那愁苦的女人凄切地看一眼傅南生,很快收回了目光,幽幽地道:“既然如此,他何不让我就这么死了也干净。”
傅南生:“……”
你大爷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翎儿摆摆手,起身来到傅南生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傅南生急忙往后让了让。
翎儿双手捧住他的脸:“别动,你还怕我占你的便宜不成?”
傅南生赔笑道:“不是,只是……”
翎儿道:“仔细看看,怪不得爷连他也抢了。真是长得很好看,水灵灵的,若不是身板儿不对,我还当真会以为是个绝代佳人呢,唔,好吧,也没人说男的不能做绝代佳人。”
傅南生:“……”
傅南生试探地问:“你们都是被抢回来的?”
翎儿不满地撇了撇嘴,道:“是啊,不然谁跟那个疯子回来。”
傅南生低头思索起来,而那翎儿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围姐妹们的眼色,不满道:“又让我说?每次都让我说,我成什么了?跟老鸨子似的。算了算了,我说就我说。新来的,你叫什么?”
傅南生忙抬起头,站起身,朝她拱了拱手,客气地道:“在下叫傅南生。”
“哟,看起来难道是个书生?”
傅南生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翎儿却又叹了一声气:“那你有得罪受了。你等等。”
说完,翎儿便转身朝内室跑去。
傅南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在座其他人的表情,所有人都面露不忍,仿佛很同情他。
傅南生有些难堪,不由得心想,你们不也是被抢来的吗,同情我不如同情你们自己吧!
第17章
翎儿很快就抱着瓶瓶罐罐回来了。她将那些东西放到傅南生身边的茶几上,道:“这些跌打药金疮药先给你用着,回头你自己去多买一点放着。还有,”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油脂膏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用,可能需要,是我涂手的,你先拿着用,我又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样的。”
傅南生:“……”
他干笑道:“在下不知道翎儿姐姐的意思。说起来,似乎从刚才开始,各位姐姐就误会了什么。”
翎儿同情地看着他:“不会误会的,你反正听我们的吧,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真的很一家人了。不过我们还好,反正我们以前也过不下去,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好赖就这么过了,你是个书生,恐怕要比我们更难接受现实。”
她的话音刚落,那个面容愁苦的女子便嘤嘤地哭了起来:“你们以前过不下去,可我过得下去,我好不容易等着那死鬼过世,好不容易有了钱可以过逍遥日子。”
傅南生:“……”
翎儿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朝傅南生道:“你也别想着下毒这些,爷他什么都见过,若被他发现了,下场就只有一个。平日里他除了有些事很难缠之外,别的倒也没什么,但若真发火,谁也救不了你。”
傅南生欲言又止,过了会儿道:“谢谢你们。”
又说了会儿话,各人就散了,翎儿领着傅南生去空闲的房间。
一路上,傅南生犹豫着问:“你们为什么不逃?”
翎儿笑了笑:“我们能逃去哪里?我们几乎都没有家,赫连姐姐是家中获罪,她不藏在这里也没地方能躲了。大姐姐是村里都被屠了,被别人抢去也差不多是这个下场。我是觉得没地方可去,这儿除了爷比较讨人厌以外没别的不好,忍忍就过去了,反正其他的男人也不见得就不打人。”
傅南生问:“他打你们?”
翎儿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但反正我爹也是这样的人,我爹还天天打,至少爷不天天打。”
傅南生心中一动,道:“我帮你们逃出去。”
翎儿问:“你打得过爷吗?”
傅南生道:“我跟他讲道理。”
翎儿笑得更欢了,她看着傅南生,问:“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傅南生一怔。
翎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见过的人不算少,你可不像那些傻乎乎的书生。不过我相信你想帮我们的心思,因为帮我们也是帮你自己。但我劝你一句,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冒险,人最好还是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若连命都没有了,说什么都没用。”
傅南生得到了一间不大也不小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也不少,但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
他向翎儿道过谢,又问了些无关痛痒的生活起居事宜,便独自坐在房间里出神。
他始终觉得苟珥这个名字很熟悉,却一直没能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若说那半张脸,他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更不要说那半块面具。
难道只是想多了?
傅南生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想起了另一件事:如何逃走。
他之所以没有留在军营里伺乱逃跑,是因为若那样就很难在事后向陈飞卿说通道理,可如今他可以说是在途中遇难,辗转之下被迫逃回了京城。
问题在于,要如何逃回京城。
一开始傅南生其实并没有计划得很周详,他做很多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因为很多事情他即算从一开始计算好了,也绝不会照他算的走,就算是看起来再如何简单的走向,也会出乱子,仿佛天生就要跟他作对一样。
想了又想,他叹了一声气。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老天爷总要留着他这条命看他苟延残喘为乐,那就没什么怕的了。
傅南生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皱了皱眉。
他出门找到翎儿的院子里,问到女子们有一处洗浴的地方,苟珥也有一处洗浴的地方,并且为了方便放了许多衣物在那里。
傅南生自然不便与女子们一同洗浴,便朝苟珥洗浴的房间走去,反正翎儿说苟珥总是深夜里才去那里。
所以,当傅南生推开洗浴房的门,与正在脱衣的苟珥四目相对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责骂自己大意轻信了翎儿。
但他也没有展露出来,仍旧镇定地看过去。这定睛一看,心中再度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