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抹完又犹豫起来,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呆。
口脂是苟珥买的,他从来没用过,今日看着颜色挺好看的,铜镜里照出来的那个人也很好看。
但是陈飞卿不喜欢。
陈飞卿连熏香都不喜欢,更不会喜欢男子涂脂抹粉。
可是傅南生觉得自己这样子看起来更好看一些。
他有点难过,想了想,依依不舍地将口脂擦了。
再看向铜镜里面的那张脸,似乎少了很多的颜色,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
陈飞卿很晚才睡,没睡多久又醒了,闭着眼睛在想最近的事,忽然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推门进来,停在床边。
他屏息听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侧头便看到傅南生正蹲在床边看着他。
陈飞卿愣了一下,问:“你干什么?”
傅南生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我早就醒了。你这是干什么?”
傅南生道:“我想吓唬你呀。”
陈飞卿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头,便也不睡了,准备起床。
傅南生也跟着他站起来,殷勤地道:“我给你打水洗漱。”
陈飞卿正在套外衫,闻言忙道:“不用,我自己——”
傅南生已经出去了,很快便端着水回来,给陈飞卿拧帕子。
陈飞卿有些不自在,道:“我这么大人了,不需要这样照顾,陈树都不这么做。”
傅南生笑着道:“我和陈树又不一样。”
陈飞卿道:“但也不用这样……”
傅南生却不管他说什么,举着拧干的s-hi帕子就给他擦脸。
陈飞卿忙去抢帕子,道:“我自己来就行了,真的。”
傅南生也不在意,由着他抢了帕子擦脸,突然抱住他就不动了。
陈飞卿正擦着脸,手一僵,莫名其妙:“怎么了?”
傅南生闷声道:“冷。”
陈飞卿道:“我还没说,刚看你就穿得少,大早上的,你赶紧再去多穿一件。”
傅南生又道:“困。”
陈飞卿道:“那你赶紧回去再睡一会儿。”
傅南生问:“那你呢?你不困吗?”
陈飞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差不多这时候也该起床了。”
这倒是,平日没有其他事的时候,陈飞卿起得很早,说是他爹定下的规矩,得闻j-i起舞,时刻不能松懈。
傅南生不太高兴地说:“那我去做早饭。”
陈飞卿见他不高兴,便安抚道:“这样,你先去再休息会儿,我来做早饭。”
傅南生讶异地问:“你会做?”
陈飞卿笑道:“我当然会做,只是味道一般,吃还是能吃的。”
傅南生立刻松开他,随意地甩掉鞋子,往被子里一钻,道:“赶紧去赶紧去,我睡醒了就要吃。”
陈飞卿见他这x_ing情莫名地幼稚,倒也觉得好玩,摇摇头笑了笑,弯腰把他甩开的鞋子摆好,便去了院子里做早课,顺便还把一地的落叶给扫了。
陈飞卿练完早课,扫完落叶,日头也刚好出来。他便去找到厨房做早饭。
做着做着,又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傅南生道:“我闻到香味了。”
陈飞卿笑道:“胡说八道,我都没闻到,我煮的面也从来都没有香味,你只能将就着吃。”
傅南生道:“第一次有人特意给我做早饭,只是做给我一个人吃的,所以特别香。”
陈飞卿不由得心中一动,拍了拍傅南生的手。
傅南生埋着头笑了笑。
第72章
傅南生当真吃到了一碗他认为最好吃的面条,虽然光秃秃的,除了面条再没其他了。
他一边吃,一边偷偷地看陈飞卿。
陈飞卿吃东西的时候也特别好看,这一点他从以前就知道。
只要没急事不赶时间,陈飞卿吃东西和说话做事,都很是慢条斯理,特别像戏文里说的贵家少爷的派头。哦,他本来就是。
傅南生在花街见过大大小小的富贵公子们,也见过文臣武将,只觉得那些人都庸俗不堪,行为举止无一不令人生厌,穿着绫罗绸缎也跟市井流氓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禽兽穿上衣冠罢了。
陈飞卿不一样,他令傅南生如沐春风。
陈飞卿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在想如何回府一趟,或是去找鲁鼎和宁王。他始终认为那些人是为了什么理由甩开了自己来做事。
可他再一想,若当真是那样,他若贸然跑去穷究不舍,岂不是反倒坏了大家的计划?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思来想去,又想到了那俩门神说过一句话:皇上说了,你既然非得随自己的心意,就干脆随去吧。
俩门神不是话多的人,自然不会说不必要说的话,那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当真随便自己干什么?那万一凑巧坏了事怎么办?
不过既然皇上是这么暗示了,应该也有他的道理。
陈飞卿心想,如果要随我的话,那我肯定还是先想办法回府或者找鲁鼎和宁王。
他绕了一圈回到原点,面也吃完了,不经意抬头一看,看到傅南生坐在对面托着腮看自己,面碗早已经空了,连汤汁都没了。
陈飞卿一怔,问:“是不是少了?我看你平时吃得不多,就没煮太多。”
傅南生笑着道:“面刚刚够好,喝了汤有点吃撑了。”
陈飞卿也笑了:“那就不要强撑,对肚子不好,你若喜欢,明日我接着做。”
傅南生抿了抿嘴,看着他道:“好羡慕你以后的妻子。”
陈飞卿一怔,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傅南生倒是又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将两只碗收起来往厨房走。
陈飞卿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仍旧不明所以,半晌才起身跟过去,看着傅南生在洗碗,犹豫着道:“我和公主的婚事不做数了。”
傅南生笑了笑,将洗了的碗擦干摆好,回头看着他,道:“我也猜到了,发生这些事,太后和皇上自然不会再愿意这门亲事。但侯府早晚会沉冤得雪,多少达官显贵想要把家里的女儿或妹妹嫁给你。”
陈飞卿听朋友们闲聊时偶尔提过,家中的妻妾喜欢故意说这种话,比如“相公你这么英明神武,自然有很多女子倾慕你,我为你高兴得很”,若他那些朋友们当真了,就是脑子进了水。
当然,确实有几个进了水的,所以后来大家都引以为戒,严防死守,一听到这话就严肃认真断然否认。
此刻陈飞卿虽然觉得傅南生也这样子有些怪怪的,但又认真看了看,却见傅南生当真是一脸真诚,似乎也不是故意这样说了好闹事。
但无论如何,他都道:“我没这样想,我是说,我如今和你在一起,虽然不知以后如何,但至少我认为这是两个人的事,我不喜欢三妻四妾。”
这么说的时候,陈飞卿觉得有些尴尬,这种话说出口就觉得更奇怪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跟傅南生算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但无论如何,至少现在傅南生不该说那些话。
傅南生似乎有些讶异,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你。”
这三个字说得特别郑重,也特别小心翼翼。
傅南生当然不是真心祝陈飞卿以后有妻有子,他不过是信口胡说,若谁真敢那么做,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自然是有一个拆一个,有两个拆一双,谁敢跟陈飞卿提婚事,他就让谁家j-i犬不宁。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陈飞卿会说得这么真诚,仿佛是当真把他当做了一个值得尊重的人来对待,既不是甜言蜜语,又不是花言巧语。
即算这只是陈飞卿一贯的个x_ing使然,一贯对谁都是这样的,可傅南生仍然觉得很珍惜,又有些不知为何的难过。
陈飞卿不知道傅南生为何忽然难过起来,只当他不信,犹豫着道:“我说的是真话。”
当然,他想,傅南生不信也自然。傅南生见识过的人情场面比他复杂比他多,当然会觉得这像在说假话。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陈飞卿犹豫着,稍稍的低了低头,朝前倾了倾,试探地看着傅南生的神色,见他并不排斥,便缓缓地侧着头吻了吻他,很轻地吻了吻,就赶紧离开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笑。
傅南生也被他这样的不好意思带得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起来,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傅南生一面在美滋滋地想他娘说得对,男人就是喜欢装模作样,一面更美滋滋地想,陈飞卿和那些男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一边美滋滋,一边伸手抓住了陈飞卿的指头,也不说话,抓着人家的手指头掰来掰去。
陈飞卿觉得自己应该寻求支援了,因为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但好像什么也不说又不好,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尴尬。
两个守在寸步外头的门神对视了一眼,j-i皮疙瘩起一身,怎么看都觉得皇上更正常。
傅南生自顾自地美了一阵子,见陈飞卿不知所措的模样,便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好?”
陈飞卿只是在想怎么结束这个尴尬的状况,闻言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