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树扛着不肯走,回头焦急道:“你跟我走。”
傅南生小声道:“这儿没人认识我,你别管我。”
张大树道:“我有点钱,你拿着赌,赌完了我们就走。”
傅南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张大树急忙将身上的钱银都给他。
傅南生又眉开眼笑起来,道:“行了,我又可以赌了。”
周围却嘘声一片,全是冲着张大树来的。
傅南生不管那些,又去开色子,三两把全输了。
张大树觉着,如今整个屋子里的人就等着傅南生输呢。
傅南生怎么也不肯走:“我再赌最后一把,我不信我赢不了。”
底下又开始叫价。
傅南生到底不肯脱了,左右看了看,抓起桌旁的茶壶朝自己额头上一磕,血沿着脸颊落了下去,周围便静了。
傅南生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到嘴边的血,笑了笑,偏着头问庄家:“给我算个十两好不好?”
庄家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半句话:“老子第一次见到这么s_ao的——”
话还没说完,张大树就扑上去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
第146章
张大树拽着傅南生在深夜的巷子里匆忙乱逃,躲避赌坊里追出来的打手。
好不容易躲过去了,张大树惊魂甫定,喘着粗气回头看傅南生:“你……你……你做什么?”
傅南生似乎也跑得累了,靠在墙上上接不接下气,半晌才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道:“我就这么玩儿的,早跟你说了你养不起我。”
张大树盯着他沾了血的嘴唇开开合合,又听他这样说,想起他对小侯爷的百般讨好,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抓着他的手便要去吻他。
傅南生却忽然偏过头去,佝着腰,扶着墙,干呕起来。
张大树忙问:“怎么了?”
傅南生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跑得太急了,不舒服,也没吃什么东西,光喝酒了。”
张大树心疼地道:“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傅南生看他一眼:“你还有钱吗?”
张大树上下摸了摸,尴尬地道:“或许可以先赊着。”
傅南生又皱起了眉头看他。
张大树忙道:“或者我回府里拿……”
傅南生没好气地道:“跟我来。”
傅南生带着他到了城门附近,让他找个角落躲着,自个儿整了整衣裳,去了城门楼上。
陈飞卿今晚在这里有事,好不容易得空让人买了碗馄饨在吃,刚吃几个就见傅南生过来,不由得问:“你又干什么了?外罩呢?你额头上怎么回事?”
“没流血了。”傅南生不在意地摸了摸,道,“别管那么多,先给我钱。”
“……”陈飞卿掏出点碎银子给他,“那边有清水,洗一洗,我带了伤药。”
“不涂,不好看。”傅南生看到碎银子就皱眉,“多给一点,这么少。”
陈飞卿道:“我只带了这么多。”
“你越来越穷了。”傅南生咬牙切齿,痛心疾首,“我记得你带了银票的,去哪儿了?”
陈飞卿道:“花了。”
傅南生更不高兴:“没一个子儿花我身上。”
本来银票也是皇上给了办差事的,又不是拿来养家的。陈飞卿岔开话头,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傅南生道:“吃东西。”
陈飞卿道:“我刚让人帮我买了碗馄饨,你若要吃,我让人再帮忙买一碗。”
傅南生小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什么,坐下去端着他刚吃的那碗馄饨吃起来。
陈飞卿无奈,还好随身带着手帕,浸在清水当中打s-hi,给傅南生擦额头上的血,边道:“我也饿了,你慢点吃,我再让人买一碗。”
傅南生舀一个馄饨塞他嘴里面,道:“别管那了,真不痛。你快去借钱给我,至少也给一张银票,我急着用。”
陈飞卿问:“你大半夜吃什么非得要银票?”
“你一个小侯爷给张银票需要问这么多?”傅南生连馄饨带汤都吃完了,将碗一搁,“算了,哎别弄我额头了,我不涂药!”
他推开陈飞卿的手,解下陈飞卿腰间的玉佩,道:“我改天一定原物奉还,先借着用用。”
陈飞卿:“……”
张大树终于等回了傅南生。
傅南生转着手上的玉佩,笑着道:“走吧,去吃饭。”
他们敲开了一间酒楼的门,那守门伙计正要发火,却听得傅南生道:“找你们掌柜看看这块玉佩,再决定做不做我的生意,够你们吃好几年的。”
伙计迎来送往的也算识货,一看这玉佩便价值不菲,急忙打着笑脸将人迎进去坐着,去后院里找掌柜的掌厨的。
张大树只觉得今夜里和做梦一样,此刻坐下来才清醒一点儿,怔怔地看着傅南生,心中汹涌澎湃。
傅南生这也……这……这……
傅南生笑着看他:“被我吓到了吗?”
张大树迟疑着摇头。
傅南生喝了口茶:“我活得本来就不易,不寻些刺激,还活着做什么。”
张大树有些怜惜地看着他。
“往后你不要再惦记着我,”傅南生道,“你养不起我的,我也过不了拮据的日子。你没瞧见刚才吗,小侯爷随手便能给我一块价值千金的玉佩,能让我买十间赌坊,而你呢?”
张大树心想,自然是这样,傅南生自然过不了拮据的日子,也不该过那样的日子,只该锦衣玉食地养着。
他便默然地等着饭菜送上来,默然地陪着傅南生吃东西。
傅南生吃得很少,也很慢,大约是为了维持身段。
张大树愈发的心疼起来。
傅南生吃着吃着,忽然落下了泪来。
张大树一怔:“南生……”
傅南生一面哭,一面继续吃东西。
“你这样,也并不开心吗?”张大树心疼地问他。
傅南生看着他,半晌才道:“谁让陈飞卿有钱呢。”
有钱的陈飞卿又在城门楼上吹了好一阵夜风才等来自己的馄饨,r_ou_的还没了,全是素的,CaoCao吃完,困得不想动,便裹着毯子找地睡觉。没睡多久,天就亮了,城门楼下百姓们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陈飞卿下了城门楼,打算回山庄里去。他沿着路慢慢地走,忽然见着傅南生与张大树从酒楼里出来。
陈飞卿原本也没打算出声,是傅南生先看见了他,立刻背过身去,朝张大树低声道:“你走吧。”
张大树也看见了陈飞卿,犹豫道:“我……”
“我让你走。”
傅南生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转身朝陈飞卿过去了。
张大树只能看着他过去。
傅南生来到陈飞卿面前,低眉顺眼地问:“你要回山庄吗?我和你一起。”
陈飞卿又看了眼张大树,看回傅南生的身上:“你一夜都没回去吗?”
傅南生道:“是。”
“你那伤不涂药容易留疤。”
“再好看你也不会看,留就留。”
陈飞卿又道:“那块玉佩是朋友送给我的。”
傅南生低声道:“晚点就还给你,走吧。”
陈飞卿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只好和他一道朝山庄的方向走去。傅南生走出去一些,回头越过重重的人群,遥遥地不舍地对上了张大树的目光。
陈飞卿问:“那是谁?”
傅南生回过头来,道:“姚乙的一个远方亲戚。”
“你若用他做线,难免会引起姚乙的防备。”
傅南生笑了笑:“我可什么都没要过他的,也什么都不会跟他要,我只会送给他好东西。”
闻言,陈飞卿看了他一眼。
傅南生问:“你吃醋了吗?”
陈飞卿道:“没有。”
傅南生反倒不高兴:“如今连醋也不吃了。”
陈飞卿道:“一晚上饥肠辘辘,不能吃酸。”
傅南生忙道:“你不是说还能让人买一碗过去吗?”
陈飞卿不说话,朝前走。
傅南生跟着他:“先去吃点东西。”
“回去山庄里面,我吃东西,你涂药。”
傅南生却不肯,伸手就去拽他:“先吃东西。”
陈飞卿不想与他在街头拉拉扯扯,只好与他走远一点,去到一个早摊儿上面。傅南生轻车熟路地从陈飞卿身上找铜板儿,全给了摊主,说要自己亲手来做。摊主的摊子还没摆完,乐得清闲,便让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