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句话，乔然没再看穆梓歆，独自上了楼。
穆梓歆怔怔地看着乔然远去的背影，第一次质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第二天一早，穆梓歆甚至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去找乔然，落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有东西要给她。
因为是乔然吩咐转交的，穆梓歆不得不去。
画廊和她离开前变了好多，虽然整体都还那样，但单看样子就知道已经发展了不少。
落叶将一些文件拿了出来，递给穆梓歆，眼里满是同情：“老板，这是乔然让我给你的，上面的她都签了名，只差你把自己的名字牵上，画廊和房子都回到你的名下。”
穆梓歆要伸手接过看是什么东西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愕然地看向落叶。
落叶一早就想到了她的反应，只继续说着她的任务：“乔然说了，或许你们两都得好好想想。”
稍稍停顿，落叶继续转述：“她看着你，想尽能用的一切办法陪着你，却没办法靠近你，触摸你。”
穆梓歆的目光颤了颤，她听得出，这是乔然的原话。
“其实，老板，乔然她想过很多，比如穆氏的情况，比如你的压力，还有她或许会遇到的危险。”落叶耸肩，言语里也是对穆梓歆的不赞同，“可是她都没说，她只是没日没夜的画画，卖掉，投入那些她不喜欢的应酬，只为了多少能帮到你。”
“要我说啊，你未免太自作主张了，你觉得是为了乔然好，可什么都瞒着不说真的好么？”
☆、第九十章
当穆梓歆坐回到车子里的时候,浑浑噩噩地满脑子都是落叶说的话。
她知道之前去找乔然时心底的慌张和害怕是为什么了，这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的问题，二十多年来，从没想过。
就连对姐姐穆梓潇，也是如此。
从十岁那年下定决心让自己变强,让自己能够做主一切事情,穆梓歆就抛弃了和人一起分享、或者是分担的心。
更何况,一直到二十多岁,一切都证明她能解决这些事。
可是她坐错了,她确实错了。
穆梓歆狠狠锤了下方向盘,抱头用额头抵着它，一下一下磕着,为自己的行为恼火。
是的,用落叶说的话，她穆梓歆就是在自作主张。
为什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穆梓歆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敲开来看看，但也知道这无济于事。
哪怕时间再重来一遍,没有直面说累了的乔然，穆梓歆她绝对还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她根本就意识不到这是个错误，在今天之前！
穆梓歆烦躁地趴在方向盘上想，却发现原本总会有那么多主意的自家，竟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偏偏皇甫靖那张脸又不失时机地出现在脑中，带着他说的那句“我不会放弃，随时准备着抓住机会”的话。
想到这，穆梓歆实在是呆不住了，不管有没有办法，她必须守着乔然才行。
她二话不说立刻又冲去了她们的房子，可是但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整洁得不像话。
心底不详地预感驱使着她快步冲上二楼，上面没有人，衣柜里属于乔然的东西也不见了。
“乔然，你是在开玩笑的吧……”穆梓歆喃喃着，猛地转身走进浴室，那儿也只剩下属于她的洗漱物品，空荡荡地摆在那儿。
她慢慢走过去，拿起自己的牙杯，默默看着里面。
八个月，她已经八个月没有踏入这里，可是房间里的东西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单单是这牙杯、毛巾，就能看出乔然其实一直都有仔细打理她的那一份。
乔然就这样守着这空荡荡的房子八个月，甚至连她到底会不会恢复记忆都无法确定。
想着这些，穆梓歆的心疼了起来。
她走到外面，低头看着一楼的客厅，想象着自己独自在这里居住、守着不知道是否会回来的乔然的记忆……
一滴泪慢慢滑落下来。
穆梓歆捏紧了拳头，转身走下楼梯拐进了乔然的小画室。
里面几乎空了，只留下最后的一幅画，被幕布盖着。
穆梓歆咬咬牙，走过去揭开了，画布中，她看到自己正在笑着。
乔然将这幅画，留在了这里。
穆梓歆恨不得把面前这张脸划了，可这是乔然的作品，她舍不得。
她急急朝门外走去，拿手机拨通了落叶，询问乔然现在住的地方，却被告知落叶并不知情。
挂掉电话的时候，穆梓歆已经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可是发动车子，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现在的乔然，已经完全毕业，去学校不可能再找到她。
她能去哪儿？
难道去画廊蹲守着，寄希望于那一纸合约？
开玩笑！
穆梓歆紧紧盯着手机，脑中浮现了另一个名字，却忐忑地不敢按下号码。
终于，穆梓歆下了决定，将手机扔到一边，开车直往另一个地方去。
老老实实地在前台的建议下在一旁的休息区找了个地方坐下，穆梓歆按捺着自己，祈祷不要让自己等太久。
她现在实在不能保证，会不会急得做些什么。
好在不过一会儿，前台就微笑着过来邀请穆梓歆上楼，并且告诉她地方。
走到办公室前，穆梓歆深呼吸一口气，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姜敏就在里面，在接到前台的电话后已经准备好了和穆梓歆的这一次会面。
点头示意穆梓歆请坐后，姜敏开门见山：“穆梓歆，你让然然难过了那么久。”
穆梓歆脸一僵，面色有些灰败：“是，我知道错了，虽然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想挽回。”连番的心理纠结，让穆梓歆在姜敏面前也软了几分，她不再是骄傲自信的穆二小姐，而是想找姜敏这个姐姐寻求帮助的妹妹，“姜姐姐，乔然在哪儿你一定知道吧？”说到这里，她又着急了起来。
姜敏看了她一眼，没有配合她的着急。
她当然知道乔然在哪，帮乔然搬家的就是她，看乔然那憔悴的模样，姜敏是一句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件事她旁观着，穆梓歆有错，是大错，但她对乔然的那份心意始终如一。
最重要的是，搬出去的乔然并不开心，姜敏作为最近距离的旁观者，她几乎可以确定，没有穆梓歆，乔然会不开心很久。
都说时间是让一切平复的最佳良药。
可姜敏却不这么觉得。
如果没有穆梓歆的突然出现，或许姜敏至今还沉浸在对乔然的那份感情中不可自拔。
穆梓歆不知道姜敏现在在看着她想着什么。
直觉告诉她应该耐下心来等待姜敏想完然后告诉她一些什么，但穆梓歆心中的焦躁在不断地累积堆叠。
就在穆梓歆忍不住要再出声询问时，姜敏又开了口：“知道了地方，你又打算怎么做？”
穆梓歆面上一喜：“你真的知道？！”
姜敏看着穆梓歆，用目光压得她不得不面对姜敏的问题。
“我还没想好，但是至少我要一直在她身边！”穆梓歆微微迫切地倾身向前，“姜姐姐，告诉我吧。”
“可你这样也许会给然然造成困扰。”姜敏皱眉。
穆梓歆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剩下的是坚定：“我不会的。”
乔然累了，那就给她时间休息，但是她穆梓歆不会就这样离开在她身边的位置。只要，不被看到就好。
乔然做的事，也该换她来做了。
☆、第九十一章
接下来的几天,穆梓歆就如同她承诺的那样,没有一刻不停地出现在乔然面前打乱她的生活。
她只是找到了乔然住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老小区里的一个一居室小屋，想尽办法磨破嘴皮子才成功说动乔然隔壁租住的人让了位置,得以住在距离乔然最近的地方。
这里的楼房让穆梓歆很难适应。
昏暗狭窄的楼道，因为是没有电梯、最高六层的老楼，穆梓歆出入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楼道爬上四楼。
房间里总有散不去的油烟味，厨房和卫生间的小方格地板上积聚着她一辈子也无法适应的黑色污渍,穆梓歆不得不选择到外面最近的酒店里要一间房洗个澡,然后再回来这里。
即使她买了新的厚厚的床垫、被子,躺在这里的床上,总让穆梓歆觉得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穆梓歆难以忍耐,可乔然在这儿。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些不适，只为了知道乔然最近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做一个乔然生活当中的窥视者？
又一次在拥挤的小区中勉强将自己的车子停下，穆梓歆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后的气息,又一次踏上这里的楼梯。
看着台阶一步步上了四楼，穆梓歆低头懊恼着自己的毫无进展，当初还在追时，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去送早餐，时不时制造“偶遇”邀请乔然吃饭，可现在，她都需要想想这些事做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乔然她，会不会干脆地拒绝，甚至趁机和她说分手？
想到这，穆梓歆打了个寒战。
随着“咔哒”声的响起，穆梓歆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和开门出来的乔然四目相对。
突如其来的相遇让穆梓歆忐忑万分，讪笑着：“乔然，要出去吗？”看乔然穿着大衣，手上还提着包，穆梓歆只能招呼着，生疏得就如同只有点头之交的邻居。
乔然收起眼中的惊讶，点头，朝穆梓歆走来。
穆梓歆只觉得心跳不断加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着乔然一步步走向自己，然后在面前停下。
[让一让。]乔然打了手语，面色淡然。
穆梓歆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慌忙让开一边，这里的楼道最多也就够两人擦肩而过，刚才穆梓歆只有一人过来，挡了乔然要出去的路。
看着乔然走过自己身边，眼看着要离开，穆梓歆下意识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
当真正看到乔然的时候，穆梓歆才切实体验到自己有多想她。
“乔然，我好想你。”当乔然转过头来时，穆梓歆看着她说。
乔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挣开了穆梓歆的手：[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她这样对穆梓歆“说”，然后转身离开。
穆梓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了半晌，又一次转身下楼。
她开着车去她以往常去的、所谓适合她的地方兜了一圈，那些五光十色的场所却苍白到让她提不起丝毫兴趣，最后，她带着几瓶酒，依旧回了有乔然在的那幢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