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的,但我妈和我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没办法,我就填了临市的一个学校,并被我妈要求,一个月必须回家一次。
当我第三十二次回家的那一天,我发现,有些东西似乎起了变化。
我妈忙忙叨叨的,也不好好看看她久未见面的亲儿子,开了门就招呼我帮她干活。
她说:林n_ain_ai一家人明天要回来了。
【是叫林泊宇来着】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曾有过这种体会:
当你觉得你几乎已经把一件事物遗忘了,他在你的生活中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可在某个机缘之下,他又毫无预兆地从某个角落跳了出来,肆无忌惮地撩拨着你,等到那时你便不得不承认:那些以为被遗忘的,原来一直都未曾真的被忘记。
突然被唤醒的记忆,比想象中还要深刻。
听了我妈的话,当时我就愣住了。
我妈看着我笑,“这下高兴了吧?还记得你小时候,你小宇哥走了以后,你是怎么闹腾的吗?”
我当然记得,曾经让我那么伤心的人,怎么敢忘。
“是叫林泊宇来着,对吧。”我撇撇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对我妈说,“他也回来?不在美国混了?”
其实,我想问的是,林泊宇这次是回来就不走了,还是只是回来看看之后再走。
我妈没听懂我的潜台词。
但是,她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就装吧。”
又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一样。
【你真的回来了】
林家和我们家关系一直不错。我们住的这房子,其实是我姥爷姥姥留下的,说起来,两家人的交情要从那一辈算起。
林家独子独孙,儿子挺有出息,在科研所工作,早年独立门户从院子里搬了出去,后来时机合宜就去了美国,在海外继续做科研。
林家孙子——也就是林泊宇,子承父志,二十三岁,化工硕士,学成归国。
大概是有林n_ain_ai这个长辈在的缘故,那天,我爸和我妈都去了机场。
我妈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其实我是怕。
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了。
我翻出自己十三岁那年的照片,对比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想想当初的林泊宇,和现在那个不知道变成了如何模样的二十三岁的年轻男人——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这种改变。
我在家等着,后来,热热闹闹的寒暄声如期而至。
我屏着一口气,抬头去找着,可一眼便望见了。
因为那个人正在望着我,穿过了前面的人影隔挡,还有,八年时光。
第18章 第 18 章
【隐隐】
我曾设想过很多种与林泊宇重逢的场景:比如,哪天在路上走着,突然前方有人被坏人劫持,高呼救命,我英勇地冲了上去,将人救下,然后发现那人其实就是林泊宇;再比如,我正看着电视,画面里播到一组关于新年愿望的街头采访,忽然林泊宇出现在了镜头里,说“我想回家”,然后,门铃响了,我去开门,林泊宇站在门口对着我笑……
这些场景都出现在过我的梦里。但事实证明,梦只是梦而已,终究不会在现实上演。
没有离奇到惊喜的境遇,林泊宇的回归方式相当平常,平常到像他离开时一样,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或奇怪。除了我。
八年前,我不懂他的离开意味着什么;八年后,我懂得了他的归来将意味着什么。
我的心中有团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我能感受到那种源自内心深处的隐隐力量,虽然我还弄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可是期待之外,它也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一席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挺热闹的。我不是当天的主角,没什么人关注我,借由给我妈帮忙的契机,我基本埋头在厨房里,看我妈炒菜煲汤,顺便踢踢废物筐。
除了开门时看的那一眼,我再没敢将目光放在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我怕会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些不想看到的东西,比如陌生,比如疏离,比如八年空白应留下的痕迹。
后来,王大炮来找我,我这才想起,昨天忘了和他说今天我家要办宴招待邻居,不能和他们去打球了。
我爸站在门口,正要帮我推掉约会,我快速想了想,然后从厨房跑了出来,对王大炮说:“你等等,我去打声招呼就和你走。”
我去和林n_ain_ai说了两句,说我有点事,下午办完事再回来,让她老人家吃好喝好。
我妈正往餐厅端菜,听见了我的话,瞥我一眼,对林n_ain_ai笑说:“这孩子,昨天知道您和小宇要回来就怪怪的,八成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怕你们笑话他,不好意思了呢。别管他,吃咱们的。”
林n_ain_ai听了呵呵笑,没变化,笑起来还像多年前那样和蔼,让人很温暖。
至于林泊宇的反应,我并不知道。
我连看都没看林泊宇,就逃了出来。
但我知道他在看我,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
【月亮】
那天,我回家挺晚的。
打完球,王大炮陪我在外面吃了饭。
王大炮说,林泊宇“可真他妈帅”,还说“千万别让茉丽见着你哥”;我说,“你歇菜吧,老子一出马就能秒杀李茉丽,还用得着我哥么!”
王大炮不高兴了,嘟嘟囔囔地,说我成心坏他好事,横在他和李茉丽之间,“y-in魂不散”。
我骂了他两句,让他趁早改变目标,对李茉丽死了这条心,因为李茉丽毕业之后是要出国的。
王大炮说,那他也出国,跟随他的女神。
我说,你出个屁,就你这样的,别到外面给国人丢脸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瞎贫,直到天黑透了,王大炮嚷嚷着困死了,我这才磨蹭着往家走。
月亮挺圆的,我抬着头,一边看月亮一边在路上慢慢踢踏,心里什么也没想,但又像被什么充溢满了,再容不下其他。
路过林家院子时,我朝里面看了一眼,一片漆黑,想林家人应该已经都睡了。
我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继续看着月亮,从兜里掏了根烟。
烟头的小火星,在这种如墨的漆黑中,显得微不足道。
我很认真的吸着,又吐着,吸得很轻很快,吐得很重很慢,想吸完一根烟再走。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消失,才将烟蒂缓缓碾在了墙上。
我准备走。
门开了。
【知道】
我知道是林泊宇。
除了他,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能从背后穿透我。
只要他看我,我就总是能感受得到,哪怕我是背着他,甚至闭着眼。
我认为这是一种特异功能,我和林泊宇说起过,不过他并不相信。
两个人,彼此看着可又不讲话,多少有点尴尬。
“还没睡呐。”我知道我笑得挺傻的,但他也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一个字也不搭腔。
“早点休息吧,也挺累的。我回家了。”那种想逃的心情,莫名其妙又涌了上来。
我说完就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
没有人叫住我,只是我自己想停住。
我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忽然很想回头看看。
我知道他还在。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一直知道!
我回头,林泊宇就站在原地,看着我,抿着嘴笑。
他说:“来。”
月亮也在晒着他,晒得他眼睛亮亮的,像是把月亮吸进去了。
我放佛被他施了一字魔咒,忽然就动不了了,心里很沉、很满,一切的一切都挤在我的身体了,快要挤爆了一样。
林泊宇就那么看着我,看得我动弹不得。
一边看,一边走了过来。
他说:“铭铭,哥哥想你。”
第19章 第 19 章
【“嗯。”】
在我的生活中,有两个人特别愿意对我品头论足。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林泊宇。
非常有默契地,他们两个人都说过我“没出息”。
那什么叫“出息”呢?
在我看来,被打了会叫疼、被冤了会叫屈,那都不算没出息,那是本能的反应,是遵从内心的表现。
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行动做一套,套与套不统一,或因害怕或因担忧或因更多,而做些违背内心的事情,那便是没出息了。
林泊宇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挺没出息的。
他说他想我,他就那么殷殷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在等待我的回应。
可我没办法回应。
我没办法像他一样笑出来,也没办法哭出来,更没办法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去主动给他一个拥抱。
“嗯。”我轻应一声,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如果我是大白】
人说,猫是喂不熟的。
大白和它家曾经的小主人一样,是只白眼狼。
我养了大白八年,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它,可林泊宇一回来,它立即抛弃了我,转而向林泊宇摇尾讨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