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和洛楠两个人是背着家里跑出来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私奔,所以他们在这里并没有亲戚或熟识的好友。楚铭也只是听说过妈妈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的事情,置于这个有钱人的家到底在哪里又是干什么的,父母却从没有对他说过楚铭也不甚在意。他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生活的很幸福,有爱他的爸妈,后来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弟弟。
惨痛的悲剧却突然降临,硬生生的压在了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的身上。他们无力为自己的父母张罗身后事,只是在热心的邻居和片-警李浩的帮助下将遗体送去火化,确切的说遗体是李浩送去的,各种需要办理的手续只要是能够由他人代办的就被邻居家的叔叔婶婶们抢了去。
即便如此,当楚铭带着楚然出现在墓园为双亲的骨灰下葬时,人们还是心疼的发现两个孩子都瘦了一大圈。墓地是楚渊工作的物流公司的老板给买的,原本就不算大的公司在这次事故中的损失也比较严重,老板虽然一下子拿不出高额的抚恤金,但承诺不仅会按月支付楚铭和楚然的生活费,学杂费方面也会负担一些,直到他们成年。
曾有人说过,唯有时间会公平地对待世间万物。哪怕是经历过再多的残酷与悲伤,日子也还得继续过下去。
虽然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楚然的身体和心理在经过这件事之后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首先出现问题的是身体,楚然开始变得很容易生病、频繁的进出医院,而且他从小便落下的绝对不打针只接受吃药和输液这两种治疗方式的毛病更是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楚然心理上的问题则主要表现为不安和对楚铭的执着,而他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执着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寻常。比如说,楚然会想要一直和楚铭待在一起,但却只局限于彼此的私人时间里,白天上课的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又或者是楚铭需要去打工的时候,楚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也能够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可如果楚铭是要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的话,楚然心里就会觉得不舒服,虽然楚铭并不介意带他一起去玩,但楚然由于身体方面的原因大多数时间里没有办法同行。独自一个人被留在家里的楚然,总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并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想楚铭现在和朋友们一起玩得多么开心,想他不用再照顾自己或是去拼命打工挣钱会有多么轻松,诸如此类。
对于楚然的依赖或者说是执着,楚铭却并不是很在意,毕竟他从很小时候开始就格外疼爱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弟弟。当楚然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楚铭每天从幼儿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干净手小心翼翼的抱他一会儿;后来楚然会走了,楚铭只要在家就时刻跟在摇摇晃晃的小家伙身边,生怕他不小心磕到了或是碰到了;等楚然再大一点儿开始上幼儿园了,楚铭就会每天把他带在身边一起出门。
楚铭觉得,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原本就很好,从小到大几乎没打过架,而在父母意外去世之后的现在,又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所以楚然粘他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比起楚然变得比以前更粘他来这件事,楚铭更担心的是他的身体。
是夜,时针已经爬过了12点,楚然在一室的漆黑中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卧室的门板。今天楚铭有个系里的聚会要去参加,为一位提前拿到了知名国企内定名额的学长庆祝。而楚铭不在家的时候,楚然一个人总是睡不着,即便他们早已经不睡在一起了。
客厅里的灯亮着,那是楚然刻意为晚归的楚铭而留的,想让他在寒冷的夜里打开门不至于和满室的黑暗面对面。这是楚然一直以来的习惯,他总想为楚铭做些什么,无论是每天吃完饭抢着刷碗也好,还是像这样为楚铭留一盏灯也好。所有能够为楚铭做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就只剩下楚铭这一个亲人了。
楚然总是用类似的借口来说服自己,来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和执着依赖变得合理化。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为晚归的楚铭留灯这件小事里也混杂进了莫名奇妙的想法。他开始想让楚铭感到愧疚,他希望当楚铭打开门回到家并发现客厅亮着灯的时候,会想到他一个人独自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会想到他一个人默默地做饭吃饭再收拾碗筷,会想到他一个人等到很晚最后只能关上卧室的门爬上床睡觉,而却没有忘记在客厅里为他留一盏灯。
楚然也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这种有些疯狂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在他心里洒下了种子,待到发觉的时候已经深深地扎下了根系并开始抽枝散叶,而他甚至还不知道这棵日渐茁壮繁茂的巨树叫做什么名字、分属哪个品类。直到那一天,他放学回来看到楚铭在卧室里压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亲吻。
第17章 第 17 章
【17】
每周五放学后照例会有一个全年级所有班级干部都要参加的集体会议。这个会在学生们之间被叫做“周会”,有点类似学生会的意思,不过和学生会不同的是周会以学年为单位进行。上到班长团支书下到文体生活委员和各课课代表原则上必须参加,特别是班长和团支书,虽然年级组长和各个班的班主任也会参加,但主角依旧是这群充满活力并且不乏天马行空一般奇思幻想的高中生们。
不过这周因为周末有个资格考试在楚然他们学校进行,放学后老师和学生们都忙着布置考场,并应在周五举行的例行周会就改到了下周一。
“楚然,弄好了没有?”
正在讲桌前归置物品的楚然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教室门口,门框边上露出一个剃着寸头的脑袋,一见他回头立刻整个人跳了出来。
“快了,再等我一下。”
楚然说着,转回头继续把讲桌上摆放着的粉笔、黑板擦、教鞭等常用物品各归各位。蒋确锌只将双肩包的一条肩带挂在肩膀上,剩下一条和书包一起在斜斜的耷拉在身后,随着他往教室里探进身子的动作而来回摆动着。
教室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基本上都在做着整理收尾的工作,也有三两个聚在一起讨论着周末怎么过或者一会要不要去玩的。楚然做完手上最后那点事情之后便走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书包和其余几个同学打了声招呼笑着朝蒋确锌走去。
“走吧,锌锌。”
“你能不能不叫我锌锌啊,都多大了。”
蒋确锌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这个称呼,撇撇嘴勾住楚然的脖子晃了晃,直到楚然用力拍了他的胳膊几下才松开。
说起蒋确锌,应该算是楚然除了楚铭之外认识时间最长的人之一了。两个人的“孽缘”始于幼儿园,那个时候蒋确锌一家刚刚来到这个区还没太熟悉,他也就比别的孩子晚了几天才送幼儿园。从一落生就是家里老人在带的蒋确锌,小小年纪就养成了非常霸道的x_ing子。因为之前不在这片儿住也没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入园,蒋确锌基本上就是处于谁都不认识的状态,他却非但不哭不闹而且还十分活跃的四处跑跳着欺负别的小孩。
那个时候的孩子们还很单纯,所谓欺负也差不多都是你抢了我的玩具我占了你最喜欢玩的秋千这种级别的问题,最多也就是争抢过程中不小心被对方推到或是太用力自己摔倒。楚然小时候就特别白,r_ou_乎乎的小脸和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特别招人喜欢。反观蒋确锌,小黑猴子一般不说脸上还带着点高原红,不知怎么的第一天来上幼儿园就盯上了总被阿姨们带在身边的楚然。
刚开始的两天,蒋确锌只是非要玩楚然正在玩的玩具,后来逐步发展成小朋友们在室外玩的时候一定要在马上就轮到楚然去玩的时候c-h-a队。结果有一天两个人抢一个玩具的时候,确切的说是蒋确锌在抢楚然的玩具,楚然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次就是不肯放手,倒是蒋确锌抢了一会透过窗户看到阿姨来了就突然松了手。
他这一松手不要紧,原本死命拽着玩具的楚然一下子向后仰去,小小的一个娃娃胡乱挣扎着想要保持平衡,结果却身子一歪磕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始作俑者蒋确锌撇着嘴看向哭红了脸的楚然,想到又要被阿姨训了就觉得来气,正想着走过去告诉他别哭了就发现楚然的额角渗出了鲜红色的痕迹。
那一天,蒋确锌第一次见到凶神恶煞的楚铭,结果就是被这个每天都会温柔地笑着等在小班门口接楚然一起回家的小哥哥毫不留情地揍了一顿。虽然楚铭很快就被父母揪着去了蒋确锌家道歉,但有错在先后来又被楚然挂着血珠的额角吓到的蒋家小朋友却成了不停认错的那一个。
从那以后,蒋确锌就从逮到机会便要欺负欺负楚然的小恶霸变成了处处护着他的小骑士。蒋楚两家虽然不是邻居,但两个孩子却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学,也算是一种缘分。而这个“锌锌”无疑是蒋确锌的小名,楚然也曾叫了很多年,不过现在只有开玩笑的时候会这么叫他。
“得得得,你爱叫就叫。”
蒋确锌一看楚然撩起了刘海就挠头。虽然说这个发型也非常适合楚然,然而大概只有自己和楚然本人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留这么一个发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借由刘海遮挡住楚然额角上的那道浅浅的疤痕,而蒋确锌作为罪魁祸首自然少不得一辈子任他拿捏了。
“打着谁爱叫你似的。”楚然笑着放下刘海,又把蒋确锌举成投降状的两只手打下来,“今天周五,蒋叔叔和阿姨都要忙到很晚吧?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你做吗?”听到吃饭两个字,原本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蒋确锌立刻两眼放光,不过立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愁眉苦脸起来,“还是算了,我还是少见你哥为妙。”
“你怎么还是那么怕我哥啊?”楚然笑得更厉害了,幼儿园发生的事情他基本上已经不记得了,都是听楚铭和蒋确锌一遍遍的说,要不是额角真的有道疤他都怀疑那两个人魔怔了,“我做饭你都不来吃?”
“我是很想吃啦。”蒋确锌说着缩了缩脖子,很是无奈的样子,“不过还是小命重要。”
“那要不明天中午吧,我哥明天上午有个面试,下午还要打工,中午估计就不回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