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st three minutes,这并不是缅怀他与谁的过去,这些所有的画,都是那人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画面,死前,走马灯似的最后画面,提前准备好,这样即使突然离开,也不会全无头绪。
“一开始他只是画了线稿,第二次手术后,他状态好了许多,所以开始上色,他画画,石先生就在他病床边看书,或者喝茶看报纸,不时帮他递递颜料,他们那时已经开始像真正的父子一样生活了,可惜……太短。”陈致还在说着,他从前完全不像是这么话多的人。
而乔昊只是在机械x_ing地翻着那些画,越翻到后面,他越觉得脑中空白,尽管那些画色彩明媚,绚烂异常——有医院的花园、有湖边的Cao坪、有演唱会的现场、有路灯下长长的身影、有南乐团礼堂里交握的双手、有病房里温暖的笑容……
乔昊不得不迅速地用手背擦拭眼泪,如果不这样,眼泪掉到画纸上,会把画弄坏,而那后面的每一张画上,几乎都是他。
“你不要恨他,”陈致半蹲了下来,目光也落在乔昊膝上的画纸上,“他并不是离开这里自己一个人默默去死,他一直在努力地活,他那么拼命地去忍受手术,只是因为他想好起来,这样,他可以去陪伴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让那个人来守着他。”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乔昊终于开口,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一张画,他迟迟翻不下去。
“他没有跟我这样说,但他就是这样做的,第三次手术前,石先生想劝他放弃,但他那时还不能走路,脑干的肿瘤影响了他的平衡能力,并且可能会导致他最终瘫痪,他说他不可以那样回来,否则他忍受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所以他用命去赌那可怜的第三次手术?傻不傻……”乔昊闭了闭眼,终于狠下心去翻开了画本的最后一页。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怔在了那里,那是一副没有上完色的画——确切的说,几乎所有的颜色都画好了,除了那画中的一个人,显然,那因为没上色而变得几乎透明的人是他自己。他像个虚幻的影像一般,和乔昊坐在一辆车里,那画面乔昊也不陌生,车外的树,是他家所在小区的白玉兰,他在车里头歪向一边沉沉睡着,而没有颜色的那个人,正轻轻凑近他的身体,仰首吻上了他的唇。
“最后一次手术前,他说这幅画他要留着,如果手术成功,他再完成它,然后亲自交到你手上,因为这是你的命题作业 ,如果手术不成功,那么这幅画也算完成了。”
“所以我的乘客变成了天使,是这个意思吗?”乔昊用手指轻轻抚上了画上那个透明的身影,那人给自己画了一头清爽短发,丝丝线条温顺地垂落在额前。
所以,这是从前,还是未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急诊室有重症病人需要多科会诊,乔昊蓦地站了起来,画本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我要去忙了……”他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眼睛。
“画册能不能先给我?”陈致问。
乔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做出防备姿态,他抱着的,已不仅仅是一本画本。
“石先生想把它出版出来,版税会捐给慈善机构,这些画是冬冬的心血,石先生想让他知道,除了捐献心脏,他并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只是这些画,他原本是要送给你的,所以我来,也是想来得到你的允许……”
乔昊茫然点了点头,慢慢将怀里的画送了出去。
画本离开身体,交到陈致手里,乔昊竟觉得像是从身体生生剥离了什么东西似的,尽管,这画拿在他自己手里也不过短短几分钟。
“我会很快还给你。”陈致郑重地承诺着。
乔昊再次拿到画本,已是两个月后。
除了画本,陈致还给了他一本画册的初稿。那些大大小小的画纸被转印成了一本不算太厚的画册,不知是不是纸张的原因,它沉甸甸的。
“你还怪他吗?”陈致问他。
乔昊摇了摇头。
“偶尔,去看看他吧……”陈致将墓园的地址写在了一张小纸片上交给乔昊。
乔昊仍是摇头。
陈致疑惑,皱眉看他。
乔昊叹了口气,“他让我这样苦等,我怎么可以不让他也等一等呢?你不知道住院总医师有多忙。”
陈致如释重负,他拍了拍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的肩,比起前一次见到,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他想起石冬冬身体好些的时候,坐在病床上,一边涂色一边对他说的话。
他说,“我的白色颜料用得太快了,都怪那人是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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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隔了三年才写出最后的结局……我错了。
写完后,发现似乎还得有个番外才像样,比如冬冬最后的日子,乔昊后来的日子……
不过,好歹正文我写完了,这不再是一个坑了。
这样,我才可以再开新坑啊。
不知还有没有人会来看这个结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