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结局
何川海好歹从背包里找了件换洗衣物,才没沦落到光着身子去坐小巴回旅馆的地步。
刘越看着他毫不介意的随便掸了掸膝盖上被石头瓦砾磨出的伤口上的灰土,就把脚伸进了裤腿,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乡间的小巴破旧而逼仄,买了水回来的刘越上车的时候,发现李恩已经跟叶檀坐在一起并且相谈甚欢,一时居然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
李恩斜了他一眼,没好气朝后头努了努嘴,说道:“傻站着干什么?这有人了,自己坐后边去。”
刘越只好磨磨蹭蹭的走到全车唯一的空位——何川海的身边,然后看着何川海把帮他占着位置的背包挪开,这才别别扭扭的坐了下去。
车子很快就开了出去。
乡村的土路看似平坦,但路面石子、坑洞都很多。刘越一直皱着眉,双眼紧闭的靠在椅背假寐。一方面,是实在觉得跟何川海这么单独相处有些尴尬,另一方面,则是在用全部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要丢人的因为晕车而吐出来。
一股混着辛辣的香甜气息突然蹿入了刘越的鼻腔,睁眼一看,何川海拿着一包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姜糖,正放在刘越鼻子下头晃。
“吃个姜糖,没那么难受。”何川海见他睁了眼,毫无恶作剧被抓包的自觉,面无表情的把糖塞到刘越手里,就把脸转向了窗外。
刘越捧着那袋糖,思想斗争了好一会,才捻起一块塞进嘴里。
老姜的热辣和饴糖的甜蜜恰如其分的混合在一起,刺激的味道让刘越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并且感到脑子里那股昏沉的感觉淡了许多。
看着一车被颠簸得都有点昏昏欲睡的乘客,刘越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想笑。特别是在他回过头看到何川海微微泛红的耳垂,笑意越发的浓厚。
“你说,那个叶檀是不是有点太逊了?不说也是大家子弟吗?怎么这么没用?就这水平也敢单枪匹马的出来闯江湖,他们家也不怕丢面子。”刘越一边感受着舌尖甜蜜舌面上微辣的感觉,一边起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我倒是看他不错。”何川海很难得的没有符合刘越的看法:“虽然并不知道里头的门道,但他有个观点我很赞同,蛊不应该是毒害人的东西,如果他能这么想着走出一条不同的道,那就算他实力不济,也不能轻看他。”
刘越听了,若有所思的没说话。
何川海见了,继续说到:“而且,那个鬼老头让你找叶檀救孙女,肯定也是知道叶檀宅心仁厚,是个真君子,才这么决定的。”
刘越却面带讥讽的笑了笑:“我看其他倒是有限,那老头只怕也是知道叶檀心软,如果碰到不可控的局面会做出这种只有傻子才肯的为个陌生人舍己救人的举动,才找的他。他让我去挖蛊虫,我后来仔细想想,总觉得也是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想要我替她孙女被雷劈,或者就是送我去给她当人蛊……”
“你啊,总是该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不该乱想的时候乱想。”何川海叹息似的打断了刘越的话:“说起来,那个老头呢?”
刘越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不知道,大概是跟着他孙女儿去了吧。”
眼看是又没什么可说的了,刘越抬眼看了看正你侬我侬的隋沐跟潘宇,调侃似的对何川海说:“前女友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感觉不太受吧。刚刚找到他们的时候,隋沐以为我们是敌人,一副豁出去要拼命的样子,还真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刘越以为他会不搭这茬,没成想,何川海居然点了点头,一副认真的表情说到:“当初她找到我,跟我说要保护潘宇,我听了只觉得她是意气用事。这次看来,她是真的长大了。”
刘越见他一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有点讪讪的。
何川海斜了他一眼,说到:“不过,她这种要给另一半当盖世英雄的说法也不也不全对。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比起把某一方当成温室花朵,单方面的保护,还是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长远些。”
刘越看着何川海严肃的脸,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舒婷的那首《致橡树》。而自己一直渴望的,不就是这么一个能在欢乐的时候互相分享,苦痛的时候相互依存的对象么?
一时感觉有些脸热。于是又拿了一颗姜糖嘴里,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来的时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何川海却像没听到一样,头也没回,两眼盯着窗外变幻的景色,一言不发。
就在刘越又吃了好几颗姜糖,嘴里都有点发腻的时候,何川海冷不丁的说:“我跟我妈说,我要跟你在一起,她打的……”
刘越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何川海的后脑勺。
姜糖里的辣味好像突然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放大,大到几乎要辣出刘越的眼泪。
这时,何川海才转过头,看着表情呆滞的刘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怜的语气说道:“我跟她说,如果她能接受,就会多一个孩子,而她要是接受不了,就只能当少生了我这个儿子了……”
刘越把装着姜糖的口袋一下扔向何川海,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哭腔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混蛋!阿姨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怎么办?……她还等着你给她抱大孙子呢……”
何川海一把把刘越的头按进了自己的胸口,轻轻拍了拍,轻声说道:“我家人多,少了我,我妈还有我姐和弟弟妹妹。而且,我看得出,她喜欢你……所以,你现在只需要想,如果我被赶出门,你愿不愿意跟我相依为命?还有,如果我妈认下你,你是打算还管我妈叫姨,还是改口叫婆婆,就行了。”
原本甚至有些伤感的气氛,愣是被何川海的一席话弄得有些好笑。刘越一肘子打在何川海的腰上,嘴里骂道:“滚你的蛋!”
这之后,刘越跟何川海竟然也一时无话。
刘越眉眼弯弯的继续吃着姜糖,何川海又耳朵红红的看向了窗外。
只是,也不知是谁的手先伸向了谁,也不知是谁的手先握住了谁,总之,在汽车的发动机声中,在一路的颠簸行进中,在通车旅客的谈笑声中,有两只手,悄悄的在座位下搭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