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事毕,小叔叔把冯老太的家人叫进卧室,对他们说:“老太风邪入体,运势衰落,所以会神志糊涂。你们明日去药房抓点静心安神的药煎给她吃,近日切记不可带人去红白二事,好好饮食调养一阵,也就好了。”
众人连连称谢,把小叔叔让到客厅,就递上了准备好的红包,说什么也要小叔叔收下。
小叔叔一摆手,说:“方外之人,分内之事,不必做此虚礼。既然家慈之事被我碰到,也算是机缘巧合,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说着,小叔叔就率先朝门外走去。
刘越眼馋的看着那个不算薄的红包,一阵眼热。留恋的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的跟着小叔叔出了冯老太家门。
月朗星稀,屋外是一个预示着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的夜晚。
刘越有点尴尬的走在小叔叔身后。
刘越的亲缘很浅,自己跟家里健在的长辈们也一直都不亲厚。他想象不出跟长辈应该怎么做才能创造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气氛,同时,他又无法冷漠的对待帮助了自己的小叔叔,即使,他跟自己的世界观完全不同。
两人一路沉默着,小叔叔也不着急,慢慢的走在前头,刘越只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好容易,两人来到大路上,刘越抓了抓头发暗自松了口气,对小叔叔说:“那个,今晚的事情,谢谢小叔叔的帮忙了。天也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就不送你了。”
“分内之事,你不需太客气。”小叔叔转过身,看了刘越好一会,说道:“知道你们年轻人嫌我们年长之人唠叨,但是,作为你父亲故交,我也勉强算你半个长辈。虽然你不爱听,我还是要多嘴说你几句。”
刘越听到小叔叔又提到自己父亲,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装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
“你本不是福泽深厚的命格,凡事若还只凭年轻气盛,固执己见,逞一时之快,迟早会祸水东引,甚至引火烧身,殃及旁人。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是凡事要量力而行,切莫好大喜功,恣意妄为。”小叔叔顿了顿,接着说道:“说来,你父亲离家多年,对你也很是记挂,你应当与他多联系,多尽孝道才是。上一辈的恩怨,也早过去,他再有不是,也是你血脉之源,你当对他多几分宽容才好。”
小叔叔这番话算是真的触及了刘越的底线。
本来他半是诅咒半是威胁的前半句,刘越虽然听着不爽不赞同,倒也能当作是长辈跟自己想法不同,好歹也是在未自己着想,不去太过计较。
但是,小叔叔这几次三番的提自己的父亲,还一副知情人的样子,要自己原谅,刘越不由得心里一声冷笑。
不再顾及什么重贤敬老,刘越张嘴就反驳:“既然小叔叔认识我父亲,估计也该知道我家的老故事。对外说,他是受了刺激,离家不知所踪。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飞黄腾达了,动了其他心思。想来,他的新家也应该是够幸福美满,不然也不会几十年都不曾回家看望我们母子一次。既然如此,他大可以再生十个八个,干脆的把我们娘俩彻底忘记才好。现在跑来要我这个儿子跟他扮演父慈子孝,不觉得有点太过可笑?”
“再有,我承认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哪怕我的力量再绵薄,我也愿意为那些缠绵世间的怨魂一尝夙愿。我从没想过要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但是,难道非要降妖除魔才叫替天行道吗?就好像我的工作,j-i毛蒜皮,芝麻绿豆,难道就不算是为这个社会在做着贡献?”刘越弯起了嘴角,像是要做出个笑摸样,但眼里话里都毫无一点笑意:“我其实很胆小,也很怕死,这么多年,我一直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活着。我也知道现在我就是在逞能,但我能看见他们因为心愿未了而不肯离去,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在我看来,做这样的事,比让我去扮演床前孝子有意义得多。”
“荒谬!”小叔叔没想到看着和和气气的刘越说话这么没轻重,被气的眼睛直瞪。好半天才控制住情绪,继续跟刘越说:“人鬼殊途,y-in间的事岂是你一个混小子能随便管得了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管不了,但是我愿意去尝试。哪怕忙道最后,只是听到一个曾经的故事,我也能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我只是能力不及,而不是因为冷漠,而选择视而不见,袖手旁观。”刘越固执的说。
“即使,因为这荒诞的理由,伤害到你身边的人,也在所不惜?”小叔叔已有所指。
想到病床上的何川海,刘越有一点犹豫。但是想到隋沐对自己说的话,刘越又底气十足的说:“对。我会尽量的保全我身边的朋友,同时我也相信,他们会同意我的选择。”
“呵呵,好大的口气。”小叔叔被气的直笑:“你说你不在乎舍命去给鬼提供帮助,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的亲人怎么办?你又有没有考虑过,因为你的莽撞冲动,你身边的人有个三长两短,他的父母家人会不会也能理解你这可笑的行为,又能不能接受由此造成的后果?你倒是可以冠冕堂皇的说自己不后悔,但是你有没有为你身边的人想过?比如你的爱人,那个还躺在医院的警察?”
“啥????!!!”刘越本来正憋着劲跟小叔叔吵架,生生被小叔叔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把气放了:“我说,能不能靠点谱,我跟老何是普通朋友好不好,人家有女朋友的好不好?”
“有也是镜花水月,他跟你红线都绑在一起的,你看不到?”小叔叔斜了刘越一眼,无视他的一惊一乍,说道:“你们可以因为年少,说自己无惧生死,你可以因为父子缘浅,说不在乎家人眼光,但你想过你妈妈吗,你想过你朋友的父母吗?你看似在实行大爱,实际上,你的行为极其自私。”
刘越听完,几次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干脆抿紧了嘴,呆立在原地。
☆、11
刘越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回医院的。
何川海因为麻药劲儿过了,趴在床上睡着也紧紧的皱着眉。
这是一张很刚毅的脸,五官说不上多么出色,但是凑在一起,看上去却意外的和谐。
刘越轻手轻脚的爬上陪护床,觉得自己脑子里堵了一团棉絮一样,轻飘飘鼓囊囊的,却胀得自己怎么也睡不着。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两个眼睛,偷偷的打量着何川海的睡脸。说是在看人,其实,眼神根本是飘的,到底在看什么,刘越自己都不知道。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同x_ing。早到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同x_ing恋和喜欢。
刘越还记得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秋天。因为家的附近种了很多桂花树,所以刘越总觉得秋天就是整个世界被泡在了香甜的桂花香味里,连心,都是甜丝丝的。
那天,刘越爸爸的心情很好,他刚刚开始在自己专注的易经周易上摸出一点门道,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开启了人生新大门的成就感之中。他把刘越叫到跟前,抱在自己腿上坐好,拉过刘越短肥的小手,笑着说:“小越乖,爸爸帮你看个手相,看看我们小越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大画家。”
“不,我想当歌唱家。”小小的刘越其实听不懂爸爸说的话,只是听话的伸出小手,一边纠正着爸爸对自己志向的错误估计。
谁知,刘越爸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附和儿子的童言无忌,反而是眉毛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沉。
从手到脸,刘越爸爸的目光在刘越身上来回的端详了好一阵,才好像遇到什么想不通的难题一样,把刘越放到地上,也不说话,拿起桌上的纸笔,不停的演算起来。
刘越趴在桌边看了好久,只看到自己爸爸画出许多古怪的符号还有许多数字,间或夹杂着几个小刘越还不认识的汉字。
爸爸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面色越来越凝重,书写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好几次把写好的一大篇演算全部用力划掉,在另一边重新来过。如此反复了好多次,才像是放弃一样,垮下肩膀,停了动作,转过脸皱着眉看着刘越,目光灼灼,右手一个用力,把手里的笔生生的掰成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