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推开,来人满是疲惫不堪,他心里一喜,想迅速扑到那人怀里,可他面前像隔了道透明的屏障,怎么都跑不过去,他焦急地喊着:“顾北,顾北,我在这里……”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喊声,进门之后突然怔在原地,他表情空白一片,反应几秒像是惊醒过来,飞快地跑到沙发前抱起自己。
顾年焦急地看看那人拿起电话颤抖着叫了救护车,又急忙的找东西帮自己止血,他从来没见过成熟沉稳的人这么慌乱无措,他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说话,像是怕急了,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到他的心里,他心疼地拍着那道看不清的屏障,大声喊:“我在这里,我没事,顾北我没事,我在这里,顾北,顾北我没事……”
呼喊了许久,对方才茫然地抬头,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将怀里的自己抱得更紧,他眼底血红一片,目光深谙凌厉,嘶哑地问:“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顾年想打破这道屏障,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不能靠近分毫,他看着两人越来越远,不停地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床上的人猛地坐起身来,他粗喘着打开床头灯,缓了许久,才放开手里紧紧攥着的被角。痛感袭来,他用手抵住胃部,摇摇晃晃地走出卧室。
门厅灯不远不近的亮着,不会让他觉得刺眼,也不会漆黑一片让他磕磕绊绊。走进去厨房,保温锅一闪一闪亮着灯,他拿起旁边的几粒药片吞到嘴里,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水温刚好,不冷不热。
时间过了凌晨,成临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完全记不清楚,想到梦里的叮嘱,忍着胃痛,胡乱吃了几口饭菜,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满是顾北痛苦绝望的表情,他靠着橱柜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微弱颤抖。
手机在抽屉里面震个不停,顾北换好衣服接起来问:“怎么了?”
话筒对面夸张地惊呼:“怎么了?!顾大医生,我车都开到你们医院门口了,你不会忘了今天晚上咱们有聚会吧。”
顾北走出科室,带上门:“没忘,我往外走了。”
院外停着一辆扎眼的蓝色跑车,王杨按下车窗冲着顾北招手:“这呢。”
顾北几步走过去,拉开车门:“楼上就看见你这车了。”
王杨“嘿嘿”一乐:“怎么样,帅吧。”
“还行。”
“北哥真是见过大世面,看到我这车都没有一点激动的心里起伏?”
顾北“哦?”了一声,挑着眉点头:“真不错。”
“你他妈的……”王杨发动车子:“刘禹飞陈晨他们都到了,部分还带了家属,哎,这么多年就咱两还单着,想想我就不服,刘禹飞那样的书呆子居然能找到媳妇?他最近准备要孩子了,等着咱们过去给取名呢。”
聚会的地点定在一家新开的酒吧,服务人员带着两人进了包厢,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一晃十年,大家依旧可以聚在一起,感慨良多。
陈晨黑发披肩,手上带着一枚钻石戒指,她看到顾北打招呼:“呀,顾医生,好久不见,你小时候牛n_ai真没白喝,眼看都要一米九了吧。”
顾北把外套放在一旁:“在国外过得不错?”
“还行,都是瞎混。”说完晃着手上的戒指:“记得随份子。”
王杨倒在沙发上翘腿:“你那洋鬼子老公也懂咱们国人这套?”
陈晨坐下,笑着说:“他洋是他的事儿,我懂不就行了。”
除了顾北王杨,刘禹飞挨个给老婆介绍这群从初中就认识的朋友,接着跟大家伙讨论孩子取名的问题,商量了半天没一个正经的,刘禹飞推推眼镜,拿起一旁的转盘:“算了,玩点别的吧。”
众人“哈哈”大笑,拿着转盘开始真心话大冒险,陈晨狡黠眨眼:“咱们换一种方式,都是熟人,小时候的事情肯定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边的三个铁哥们,不定背着咱们干过什么事儿,自己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得找证人说。”
说着罗盘一转,缓缓指向刘禹飞,提问的人想了想问:“王少爷至今没有结婚,是不是下半身有点问题?”
王杨一把瓜子扔到对方脸上:“你他妈的,现在脱了裤子比比大小?”
提问的人躲到一旁笑得打颤:“淡定淡定,还有女士在场呢。”
刘禹飞倒是回答的挺认真:“应该没毛病,他身边花花CaoCao太多,忙不过来。”
几圈之后,指针转到了王杨身上,陈晨拿着提问卡,冲他乐:“说一件你觉得顾北最逊的事情。”
王杨晃着酒杯:“他最逊的事情……应该是站在医院走廊里嚎啕大哭吧。”
“嚎啕大哭?!”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你说北哥??”
“刘禹飞快作证,王杨是不是故意黑我们北哥?”
刘禹飞照顾媳妇吃了块小点心,看看挺平静的顾北,点头:“是王杨夸张了。”
“那就是真哭过?”
“哎?什么事儿能把咱们北哥给惹哭了?”
“嘿嘿,下一个问题问这个啊!快转快转!”
顾北没说什么,眼睛含笑听他们胡闹,又玩了两局,拿了盒烟站起来说:“我出去抽一个根。”
王杨跟他起来:“带我一个。”
酒吧对面有一汪蜿蜒湖水,隔了条马路。两人走过去站在石栏边上,灯光映照下的水波斑斓闪烁,王杨抽了口烟:“你那时候真的挺逊的。”
顾北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哎,这么多年我该说的也快说烂了,咱妈现在过得也挺好的,要不然你和顾年……算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么多年不让他见你,是不是真的怪他了?”
顾北盯着指尖的香烟,没有回答。
王杨像是非要探究探究他的心理:“我觉得你肯定怪他,不然就你宠他的那个劲头,肯定不舍得放他自己生活这么久。”摸摸下巴又问:“你是怪他把事情告诉咱妈,还是怪他放弃自己选择自杀?”
顾北沉默许久,直到火光燃到烟蒂附近,才把烟头按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转身回去:“自己猜吧。”
“啧,我说你这人怎么遮遮掩掩的呢?”
夜风温凉,对面的酒吧霓虹耀眼,顾北站在路边等着直行车辆过去,王杨喊了他几声,走到他身边刚想说话,又像是突然被堵住了嘴。
并不宽阔的马路对面有一个人,他穿着规规矩矩的西装,站在酒吧门口显得格格不入,顾北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刚刚的问题。
怪他吗?
当然怪。
在他以为哪怕暂时分开,只要他们彼此坚定就有无限可能得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告诉了父母真相。
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他依旧留着一丝机会,没有彻底说分开。
他却选择了结束自己,毁了他所有希望。
隔着一条马路,四目相对,顾年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又舍不得错开,他再次遇到顾北的那天开始,就在演练着如何跟他说出第一句话,他想了许久,可此时除了紧紧盯着他看,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直行车辆开了过去,对面的人终于冲他阔步走来,还没开口,就听有人喊他:“顾年!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王杨为了防止尴尬急忙开口。
顾年盯着顾北,回答:“谈案子。”
“来酒吧谈案子?你们业务拓展挺广啊。”话没说完,已经被顾北自然打断,他问顾年:“开车了吗。”
顾年摇头:“没开。”
“今天中学同学聚会,要进去坐坐吗。”
顾年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怔怔地点头:“好。”
推开包厢,里面已经喝成了一团,大学各奔东西,大家很少见面,除了王杨刘禹飞,其他人并不知道顾北与顾年之间的事情,陈晨看到进来三人,有些惊讶:“顾年?!”
“你好,陈晨。”
陈晨没想到他能回应自己,有点受宠若惊,她放下手里的酒杯走过去,对顾年笑笑:“你变了好多。”
顾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见他一身西装,问道:“你,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律师。”
陈晨不可思议:“真想不到。”
简单聊了几句,顾年都一一应答,他表情虽然冷淡,回应也很简短,但始终没让陈晨尴尬。
陈晨为他高兴,她曾经以为,以顾年的x_ing格,应该很难在社会上立足,或许他会依赖顾北一辈子,可如果那样,他整个人的光彩都会被顾北完全的掩盖掉。
果然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她少女时期第一个喜欢的人,并没有因为蹉跎岁月变得糟糕,而是穿着笔挺的西装,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真的很好。
听到这边的动静,大家都跟着过来寒暄,提到顾年,都知道是顾北的哥哥,即便大家出去玩过很多次,但除了这点,再也没有更多印象。知道他成了律师,还有同学准备当场咨询,刘禹飞本想制止,怕顾年不理弄得大家尴尬,可谁知道他听完同学的提问,便思路清晰地解答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