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ao之后又数次攻伐宛城,皆被他设计挡回无功而返。而曹cao在其他几处战场却连连得利,数年之内先击袁术再破吕布,使得中原的局势变得比较明朗。传言中,曹cao一敛早期作态,变得兢兢业业,气度广阔,礼贤下士,使人甘愿为他肝脑涂地;这时候他对其简直有些刮目相看了。
在众诸侯眼中,袁绍和曹cao都具备了夺取天下的实力。
如果自己要另谋出路,是该重选阵营了。
曹袁两军对峙与官渡之时,他分析思索了良久。双方主公何者为明君,何者能一统江山。曹cao势弱兵少,但郭嘉,荀彧,荀攸等都是可定天下的智谋之士,更兼挟天子以令侯。袁绍虽虎踞四州之地,带甲过百万,但其刚愎智短,其下又将相失和,若双方开战,只怕还是曹cao胜算更大。
而这个时候若再去投曹,成为曹cao的助力,不但可前嫌尽释还会在其麾下颇具身价;至于之后曹营中可能会出现的“弑主背信,反复无常”的嘀咕声,又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此时投曹时若带着城池和部队,必然会成为身价最高的人物,更何况还是化后患为后援,兼击破袁绍必不可少的骑兵队。这比他单独前去效果好得多。
那么接着,唯一的障碍就是说服某个笨蛋了。
笨蛋就坐在房间的另一侧,擦拭着朝凤银枪,浑然不知自家军师已经把里里外外算计了个遍。那么怎么处置这个笨蛋好呢?无论是蒸是煮他都不会防着,就算直接绑了送给曹cao,好像也不难做到的样子。想到这里,贾诩望着张绣的表情也带了一抹y-in笑。
笨蛋见他朝自己望来立刻露出个“先生今天也很玉树临风”的花痴微笑,让贾诩的y-in笑僵在了脸上。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拿来给人卖的。
五
直说自然是行不通的,张绣本就不喜欢曹cao,别说两人之间还有的那些旧恨新仇。张绣固然平时对他言听计从,但遇上真正反感的事也不会轻易妥协,犟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动。他必须换一套特殊的,更有效的说服方式。
数日后,贾诩慢悠悠的将绘制的军旅图在张绣面前展开,张绣瞪大了眼。
“这是……?”
“这是探报打听到的,曹cao现下的军力布置。”
感受到了此次谈话气氛的不同,张绣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需要注意的部分都做好了标记。贾诩不疾不徐的分析了现在袁曹两强相争,一方打败了公孙瓒支配了河北一方挟持汉帝压制了中原,而天下诸侯均屏息以观动向却鲜少有人注意到,曹cao军力大抵集中在濮阳一带,许昌极其空虚;刘备这类的则是注意到了也鞭长莫及。
“宛城四战之地,夹在东边的曹cao西边的马腾南面的刘表之间,哪一方的实力都数倍优于我军。”他凑近张绣,低声道,“我方需要另一个攻守自如,物资充裕的据点,许昌最是合适。而此刻若是此时从宛城发动奇袭。”他的指尖指向的城市印记鲜红如血,“兖州一朝可定。”
意料之中,张绣显得惊疑不定,显然没料到贾诩竟会如此进言。
“先生……你说真的?”他试探着再次问道。
贾诩颌首。“阿绣,该发兵了。”
“先生以前,似乎并未做过类似提议——”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我等势单力薄,兼之曹cao各处的守备都无懈可击,时辰未到罢了。现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进军已刻不容缓。”
张绣不由将目光移向别处。在他的印象中,贾诩极少劝他夺取他人地盘。许是早就知道他不喜与人相争;出于军师的义务,贾诩也曾轻描淡写得问过张绣是否有夺取天下之念,张绣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后他也没再勉强。
“阿绣。”贾诩再度出声,“别的不说,你忘了他强夺邹夫人之恨?”
邹夫人自宛城之战后便不知去向,至今遍寻不着。
“婶婶我自会去寻。而曹cao……他的大公子,也被我斩了啊。”
张绣还记得攻袭曹cao的那个血腥之夜,寨门已被他堵住,除了李典乐进几个驻守他处,张绣从未见过的将领,无论是齐s_h_è 三连的箭阵还是勇猛突袭的铁骑都能让曹cao及在身侧的部将c-h-a翅难飞。
对方的部队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自顾奔逃,相互践踏。突围中的曹cao刚被他一箭s_h_è 中坐骑给掀了下了马来。张绣正待补上一箭,却见失去坐骑任人宰割的曹cao竟然又跨上了另一匹马,也不知是谁让给他的。与此同时,一杆长枪朝面门刺到让他不得不回枪架住。刀戟碰撞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跟自己年纪差不太多的年轻面庞,正是曹cao的长子曹昂。
对方又是一枪,几乎是使尽浑身气力的袭来,其同归于尽的气势让张绣咬了咬牙,举枪迎上。枪尖刺入血r_ou_之躯的声音传来,却未觉得疼痛。是自己手中的枪尖贯穿了曹昂的胸膛,而曹昂的手中却空空如也。他往曹cao方向望去,曹昂方才拼着全力将枪掷出,让一个正欲在曹cao身后偷袭的骑兵惨呼声中毙了命。曹cao的坐骑受惊,离弦的箭一般远远飞奔了去,主人凄厉的声音却穿透了厮杀声在夜空中回响:“子脩————”
张绣回过头,大寨的火光中,被自己贯穿了胸膛的年轻人脸色已然苍白,血液不断从他胸膛和口中涌出,手却紧紧拽着张绣的衣襟,不肯放他去追人。他盯着张绣,随后唇角浮现出的,却是悲哀又满足的笑容。
是因为终于救了重要的人吗。仿佛是被震撼住了一般,他一时竟忘了追击,待回过神,曹cao及其坐骑早已不知去向。
“那也是曹公有错在先。”贾诩的声音又严厉了两分,“何况结下如此深仇,不趁隙反扑日后他如何容下你?”
张绣既迷茫还有些委屈,尽管知道贾诩说得对,乱世中夺人土地也再平常不过,不吞并他人便被他人所吞,心中那道坎却不是轻易越得过。而贾诩这次一反常态,咄咄逼人,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被逼得狠了,张绣终于通红着脸憋出一句:
“我与曹cao已经两不相欠,攻曹之事还是罢了吧。”
贾诩闻言,表情更显y-in沉了。
半晌,他缓缓道:
“当下,早已过了可以平静度日的年月了。既不愿战,该何去何从,将军自己掂量吧。”
看着张绣有些受伤的表情,贾诩微觉不忍。他向来不自诩善类却在看到张绣这般模样时会有“我真是个恶人”的实感。
半晌,他知道自己做出这幅生气的样子已经达到了效果,于是将地图一卷,转身就出了房间,张绣在后面焦急的叫他也作不见。
像自己这样嚣张的谋士实在少见,这样对主公尽管是恃宠而骄,却知道张绣是吃这套的。
他当然没有打算真的劝张绣进攻。
他知道以张绣一直以来的作风很难应允,这只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一直以来,大的战火都燃烧在更北部的地方。即便看得到战火势必会波及这里的前景,贾诩也不会刻意提起。
反正小股的s_ao扰他完全有余裕应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这个缺心眼的人以为南阳无忧,以为永远能这样一日一日过下去好了。
而现在已到了不得不揭开这和平假面的时刻。也许他的话重了些,但只有这样,张绣才不得不正视固守在宛城本地的难点。既不愿战,又明白无法固守,就算张绣并不那么聪明也会自发得出一个结论,即往后唯有投靠他人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