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就好,快起来给娘看一看,回来了就好。”徐夫人忙伸手将徐覆之扶了起来,她伸手牵着徐覆之抹着眼泪就要进去,徐覆之喊了一句,“娘。”
徐夫人这才注意道站在门口的宋澄和祁钺,她又抹了一把眼泪,向着宋澄和祁钺招手道,“快进来,外面冷。”
徐夫子黑着脸坐在里面一句话都没说,徐覆之掀开门帘和母亲一起进去,宋澄与祁钺紧跟在后面一起进去了,徐夫子没搭理徐覆之,只向这宋澄招招手道,“澄,过来。”
宋澄下意识看了一眼徐覆之,乖乖走了过去,徐覆之进门就没敢说话,徐夫人知道这是两父子之间的事情,只拍拍徐覆之的肩膀,便坐在了徐夫子的身边。
徐覆之掀起衣角跪在了徐夫子的眼前,“爹。”
徐夫子看着跪在眼前,明显比以前更沉着的儿子轻叹了一口气,“回来了?”
徐覆之点头道,“是。”
“此行可有收获?”徐夫子问道。
“有。”徐覆之将身上背着的行囊放在地下,伸手拿出了一块灵位与一封婚书,将其双双递给徐夫子道,“爹,这就是覆之此行的收获。”
徐夫人本在一边坐着,此时见徐覆之拿出的灵牌与婚书,起身走的丈夫身边,她问道,“覆之,这是什么?”
徐夫子起身伸手接过,只见灵牌上写着“先兄程意舒之位”。字迹依稀还能看出是徐覆之的字,只是沉敛了许多,甚至带着卷杂着西北风霜的悲戚与沧桑。
徐夫子将灵位安置在桌上,起身坐至下首,他展开婚书,只见字迹清隽温雅,措辞谦和有礼,上书将其妹程意雅许配给徐覆之,举案齐眉,白首不离。
徐覆之不愿看婚书一眼,只沉默地跪在父亲眼前道,“爹,我答应了意舒,要替他照顾幼妹,奉养高堂,覆之有愧于父亲和老师的教导。”说着又是俯身一叩首。
“你想好了?”徐夫子问道。
徐覆之颔首道,“是。”
徐夫子颔首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拦着。罢了,刚回来就不说这些了,好好浣洗一番,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说着便起身向书房去了,徐覆之默然点头,起身将婚书放在了灵位前,找出家中的香烛与程意舒点上了第一支香。
第18章 第十八本书
当晚徐夫人做了汤饺,徐覆之一个人吃了三大碗,端着大碗将汤汤水水都吃的干干净净,宋澄端着他的小碗,目睹了大胃王的饭量。徐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徐夫子虽不说什么话,却也眼角含着笑意。饭罢父子二人去下棋了,徐夫人带着宋澄去了大堂一围着火炉子坐着。
徐夫人给徐覆之做鞋,宋澄抱着一本书翻阅。书房音乐传来说话声,隐隐约约,听不清楚,徐夫子似是发了怒,最后还是归于平静了。徐夫人只专心做这手上的鞋子,偶尔将掉下的发丝别到一边,丝毫看不出来一点焦急。
这日雪下得很大,似是要将汴京埋了一般。
次晨,雪停了,可是积雪却挡的开门都难。徐覆之早早起来去外面扫雪,宋澄起身穿着棉袄吃过早饭就去学堂了。祁钺一大清早还半眯着睡眼,只牵着宋澄的衣裳打盹儿。
等到徐夫子来上课了,宋澄也未见到郁慈来上课,等下课问过在学堂住宿的学生,才知道昨日郁慈的祖父病危,家中来人将郁慈冒着大雪接了回去。宋澄想起郁慈祖父夏天躺在床上的样子,也猜到几分,想来是郁老爷子终于撑不下去了,这下是的给办后事了。
徐覆之打回来,就几乎没有在家里待过,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给丧生的战友送家书,或者遗书,有时候一天要跑许多地方,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宋澄每日晨起已经习惯了,看见徐覆之上香,打拳,练剑这样的生活。这日旬假,宋澄起的晚,没想到竟然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徐覆之。徐覆之坐在炉子旁,向着宋澄招了招手,他道“澄子,你过来。”
宋澄“哦”了一声走了过去道,“大哥,怎么了?”
徐覆之拍了拍宋澄的肩膀道,“今日爹娘不再,我想与你说些话。”
宋澄点点头道,“嗯大哥,你说。”
徐覆之隔着窗户给宋澄指着外面的书馆道,“澄子,看见外面的景向书馆了么?”
宋澄点点头,不解道,“书馆怎么了?”
“那是我爹的命,我本应该替他守下去,可是……”徐覆之说着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看了眼桌上供奉着的程意舒的灵位道,“我答应了意舒一些事情,等年过了我就要去苏州了,大概会去好几年。”
“那你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宋澄没有太过惊讶,只快速问些大概有用的东西。徐覆之揉了揉宋澄的脑袋道,“会回来看你的。此去平江,怕是匆匆至少十数年。我想等安定下来了,就接爹娘过去,澄子,我——”
“大哥。”宋澄看向徐覆之。徐覆之看着宋澄尚且懵懂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喉咙里哽的厉害,说不出一个字来,宋澄大约看出来了徐覆之的纠结,他道,“我现在还小,暂时做不了什么,不过在大哥不在的时候,澄一定会好好奉养老师师母的。”
徐覆之看见小人向自己保证,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拍了怕宋澄的肩膀道,“多谢!”
宋澄笑着道了句不谢,又向着徐覆之问道,“大哥去苏州做什么?”
徐覆之伸手拿过桌上的茶浅抿了一口,他道,“经商,等我在苏州站稳脚跟了,就将你们都接去苏州。”
宋澄笑着点点头,他问道,“大哥,那你什么时候娶程家姑娘?”
“在等等吧。”
“等多久?”
“等她长大,如果她还没有遇见良人,我就娶她。”
“哦,那程姑娘今年芳龄多少?”
“小孩子家家问题还挺多,程家姑娘尚未及笄,还小着呢,这事不急。”
话题到此处戛然而止,这兄弟两人一大一小似是达成了默契,再也没说起过这个问题。转眼就到了冬月,徐覆之也渐渐闲了下来,多数日在在家里呆着,有时候和徐夫人说笑,有时候和徐先生下棋,日子倒是过的十分安然。宋澄和祁钺也进入了在这一年最后的学习时间。
一切都似乎是格外的安然,可是每当宋澄看见郁慈空着的位置的时候,却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持续到了冬月中旬,这日大雪刚停,学堂里便来了郁慈的父亲,他来拿郁慈的物件,一个大背篓,就将郁慈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孩子们都在上课,谁也没来得及去问这个大人,郁慈呢?
宋澄神不守舍地看向外面那个即将走出去的背影,宋澄知道,今日他如果不问郁慈怎么样,很可能就会出过这样唯一一个可以知道郁慈近况的机会。他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了出去。祁钺见宋澄出去了,也忙跟在宋澄的身后。
宋澄追上郁父的时候,郁父已经走出了学堂。
“郁伯父,等等!”
郁父已经走出了学堂,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小孩子在身后唤自己,他堪堪停住脚步,转身只见两个小孩子一前一后向着自己跑了出来,郁父向着宋澄问道,“是你唤我?”
宋澄跑到郁父身旁,执手行了个晚辈礼,恭敬地道,“郁伯父,我是郁慈的朋友宋澄,今年田假还去过你家的。郁慈他怎么了?你怎么将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带回家了?”
说话间祁钺也到了,他施了一礼便站在了宋澄的身边。郁父也是个和气的人,只是此时眼角眉梢净是颓意,他伸手抹了一把脸道,“有劳你们记挂着我们郁慈了。郁慈他身子不好,前些日子着了寒气,近来一直在家中休养,等,等他好了,就回来和你们一起读书。”
郁父已过而立之年,此时说话间竟有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宋澄追问道,“那大夫怎么说?”
郁父痛苦地道,“大夫说慈儿的病,拖了一个多月,怕是怕是回天乏力啊”
第19章 第十九本书
宋澄闻言大惊,他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他现在怎么样?”
郁父眼角泛红,转身颓然走开,“回去听夫子讲课吧。”慈儿那样喜欢,怕是再也不能来听课了,郁父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脚下又快了几分。
宋澄想再问,却只能忍下来,他看着郁父走远,才低着头转身向里面走,宋澄从未见过生离死别,也不能想象,郁慈那样一个小小的生命,会脆弱到转瞬即逝。
祁钺见宋澄低着头走路,神情大是不对,他吓得将宋澄拉住,他低头揉揉宋澄的头道,“澄子,你没事吧?”宋澄摇摇头,他抬头看向祁钺道,“祁钺,我想去看郁慈。”眼角红红的,甚至是有些恐惧。祁钺看的心疼,点头道,“好,我们去看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