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留到无法再拖,才在岑奕可怜巴巴的眼神里残忍离开。
虽说是拖了一会, 但时间也还算充裕。季玉竹缓步跟着侍哥儿前行, 小安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宴席地点设在小花园里。
日头西斜, 暮色将近。
一路过去,从雕梁画柱,到亭台楼阁、山石曲水,一步一景,全笼罩着一层金色暮光,实在美不胜收。
不愧是王府。季玉竹感慨着。
行走间, 眼角扫过靠近院墙的嶙峋假山, 他似乎看到了王府侍卫的服饰?
不过, 他也没在意。
今儿诸位皇子皇女皇妃驸马都在这儿,护卫严密些也属正常。
因都是亲戚, 友人有几位却也不多,男女哥儿就没有分开设宴。
就宴开一处,男女哥儿分席。
季玉竹随着侍哥儿来到宴席末端, 对席上的岑家众人微笑点头致意, 才落座。
身边坐着的也不知道是岑家的哪位哥儿,他自来熟地凑了过来,跟季玉竹聊起乡里趣事, 言语还挺逗趣的,季玉竹也就颇有兴致地跟他聊起来了。
酒水菜肴陆续送上来。
骆潜站在席首向各位敬了杯谢酒。
然后正式开席。
一时间,园子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聊天中的季玉竹眼角扫到骆潜正往园子外走。
他心下哂笑,摇了摇头。
没想到这宁亲王还挺疼岑奕的,洗三宴席也扔下兄弟亲友不管,径自去陪夫郎。
“怎么了?”岑哥儿注意到他走神,停下话头问道。
“无事。”季玉竹回神,笑着对他点点头,“不过是觉得岑兄说得挺有趣的。”
“对吧对吧。”岑哥儿兴奋了,“你也觉得挺有趣是吧!”巴拉巴拉,这位哥儿又接着往下说些别的异地见闻。
挑挑拣拣吃了些东西。
因他是孕夫,旁人也不好劝酒,他就捡着桌上的一盘菜里的配菜、豌豆慢慢嚼着,边听着岑哥儿叽里呱啦,偶尔再跟别人哈拉几句。
夜色渐深。
季玉竹最近早睡惯了。这个点回去,洗漱完毕也差不多是日常安歇的时间,就想着提前离席。
可惜坐等右等,竟一直没见到骆潜回来,连骆昊也不见踪影。
他正寻思着找个机会去找岑奕告辞,那边园子入口突然涌入一队披甲提木仓的护卫。
园子安静了一瞬,瞬间又吵杂起来。
大家站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护卫队。
季玉竹也跟着站起来,紧张地摸了摸肚子。
席首一名男子朝护卫怒斥:“这是何意?四弟呢?”
护卫领头的汉子神情凝重,抱拳道:“禀成郡王,我们王府现在外面已经被包围,具体情况还不明朗。我等奉王爷旨意,前来保护诸位,请各位大人随我们到正院暂避。”
季玉竹瞬间悔悟。难怪今日觉得处处不妥!
他赶紧拉住匆忙从宴席边上跑过来的小安,示意他稍安勿躁。
“什么?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成郡王大惊。
“属下不知。请各位大人配合。”
众人半信半疑。
可是护卫队态度强硬,一个个杀气四溢,别说内眷哥儿们,这些娇养着长大的皇子们也不敢真的反抗,全都忍怒乖乖跟着回到正院。
汉子们在前面院子聚集,夫人哥儿都被带进内院。
季玉竹忧心忡忡地跟在众人后面踏进院子。
“先生!”熟悉的童声响起。
竟然是骆昊!
季玉竹大惊,大跨步走过去:“昊昊,你怎么在这儿?”
小安忙双手大张跟在后面,生怕他摔跤或磕碰。
骆昊忙拉住他的手:“先生别急,是阿父让我们呆在这里的。这里最安全。”
看到他也在这里的众内眷哥儿,本就松了口气,听到这话,更是安心不少。
“昊昊,外面是出了什么事?”领头的成郡王妃领着几人靠过来。
骆昊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回伯娘,我也尚未收到消息,不知道什么情况。”
成郡王妃想想也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能指望他知道什么呢?
她皱了皱眉:“那我们只能呆在这里了?不能随意走动吗?”
岑奕的近侍掀帘走出来。
他朝着众人敛身行礼,然后自顾自站起来,也不多废话:“各位夫人、郎君,我家郎君说了,王府兵力有限,仅够防卫,无法击退外面的歹徒,也无法派人送各位回府。目前我们府里的护卫已经集中起来,正院左右院子里也会安排下人奴仆在里面。”他顿了顿,扫视众人一圈,“各位可以放心的留在正院,不拘哪里,均可随意走动,但是万万不可踏出正院,以防歹徒闯入王府伤了诸位。”
这话,估摸着是岑奕听见外边的动静,让他来说的。
成郡王妃点点头:“替我谢你主子,让他好好歇着,这才刚生没几天,可别闹出病来。”
待近侍蹲身谢过她,就转身往外走。
“大嫂,您去哪儿?外边……”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七王妃忙拉住她。
成郡王妃回头,见大家都盯着她,哑然:“我不过是去前院找我们家爷,告诉他这些情况。”她微微一笑,“而且,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跟我们爷在一块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两个闻言率先跟着往外走,其他人犹豫过后,也陆陆续续跟着走出去。
旁人如何季玉竹没管,他拉着骆昊,岑奕近侍扶着岑老夫人,几人直接进了岑奕所在的东暖阁。
小安站到房门候着。
“没吓着吧?”岑奕还是斜靠在软枕上,见他们进来,略有些担心的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岑老夫人扶着近侍的手坐下来:“还真有点。”
“阿娘,要不您去歇会吧?”岑奕担心地拉过她的手。
岑老夫人摆摆手:“无事无事,坐会儿就好了。”转头问旁边落座的季玉竹,“姜郎君可还好?千万别惊着孩子了。”
季玉竹忙谢过她关心,抚了抚肚子微笑:“老夫人放心,我没事。”
岑奕这才放下心来并问起其他人:“大嫂他们呢?在外面吗?”
季玉竹摇摇头:“应该是去前院了,说是要跟成郡王呆在一块。其他人也跟着出去了。”
岑奕点点头:“那随她们吧,这院子里都是安全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王府怎么突然被围攻?是哪里来的歹徒?”季玉竹直接问正事。
岑老夫人也忙看向岑奕。
骆昊进来后就松开季玉竹的手,自己爬上旁边的椅子,端端正正坐好听他们说话。
岑奕神情凝重:“如果我们爷没猜错的话。”他顿了顿,扫了周围一圈,确认只有他们以及几名心腹,“应该是越郡王反了。”
!
俩人震惊!
“反、反了?这、这不可能吧?”岑老夫人颤巍巍地扶着小几,瞪大眼睛看着他。
“果真?”季玉竹也不敢置信。
“真的。”岑奕肯定地道,“我们爷出门前跟我说的。”
“宁亲王出去了?”
岑点点头:“开宴不久就出去了。”他忧心忡忡,“应该是进宫去了。”
季玉竹默然。
看来宁亲王这是早有准备。
估计在越郡王夫妇离开之后,王府里就开始戒严了吧。
他去宴席路上看到的应该就是巡逻的护卫。
岑老夫人也跟着担心起来:“如果越郡王真是反了,那、那宫里现在……”
岑奕难掩心焦:“现在,宫里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了。不说圣上,我家爷也不知道……”
骆昊也抿紧唇,一言不发。
岑老夫人忙拉过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别担心,圣上、你阿父都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季玉竹也开口劝慰岑奕:“王爷既然早有预料,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也无需太过担忧。且放宽心,你若是太过劳神伤了身体,王爷回来就要怪罪我们了。”
岑奕苦笑:“这可让我怎么宽心?他就这么进宫去了,简直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他咬牙,“难怪三嫂、不,越郡王他们今个儿要先行离场!他们是打定主意趁今晚将其他兄弟一网打尽吗?”
“圣上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呢,他们怎么敢?”岑老夫人依然不敢相信。
“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岑奕冷笑,“眼看着我们爷在朝堂上的呼声越来越高,还被晋封为亲王,他哪里忍得住!”
“既然是狗急跳墙,必然是匆匆起事。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哪儿容得他们随意放肆。我们再等等,估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了。”季玉竹拍拍他的手,让他放松,“快看看小哥儿,醒了。”
岑奕叹了口气,低头伸手抚了抚小哥儿的脑袋。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一脸凝重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