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李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想要爸爸妈妈的关心那么难?为什么书中、影视剧中那种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父母会那般慈祥?因为这个,他哭过,也闹过,换来的不过是更加冷漠的对待。
长大了,也慢慢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种人。
有人无私,自然就有人自私。不凑巧的是,他有一对自私的父母。
那个叫做妈妈的女人,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生下他呢?不只一次听她说过,如果不是发现的太晚,绝对不会把他生下来,喝醉酒的时候,她会用强调的语气再说一遍,绝对不会。
她向往自由,向往艺术,也向往轰轰烈烈的爱,但是她的字典里,没有家庭,更没有责任。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活一次,最重要的是能够享受生活。现在的她在哪里?应该是非常享受吧?
至于,那个李逑应该叫做爸爸的人,他的人生中只有算计。记得两年前见最后一面的时候,面前摆着不少单据,冷淡的算着数字,告诉他养活他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到李逑满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就尽了所有应尽的义务,以后再不会管他。
李逑常常想,他的父母不缺钱,但可能缺心。
他的到来应该只是一次意外的产物,他们把所有的一切规划在条条框框里,只要不触犯法律,不触及道德的底线,都能过他们心里的那一关。
小时候李逑不懂,总是想法设法的讨得关心,费尽心思的调皮捣蛋,换来的基本上都是冷淡和不理解的眼神。
有一次他甚至听到父母对着老师说,如果他没有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小事就不要给他们打电话了。
老师估计是觉得李逑可怜,不是亲生的,那之后对待他时时带着怜悯。
很偶然的一次,李逑参加了一个小学数学竞赛,竟然拿了全市第一的成绩。唯一一次,他看到了妈妈的笑容,爸爸的夸奖,一家人还一起去吃了一顿大餐。这对从小活在冷漠中的李逑来说,简直成了关于家庭唯一温暖的回忆。
从那之后,李逑开始认真对待上课,班级第一、年级第一的好成绩,也常常被父母无视。
两人在结婚第十年的时候离了婚。李逑刚开始和妈妈住在一起,可是她常常离开就是一个月,两个月,就算在家,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晨昏颠倒。
后来,李逑去和爸爸住,他的爸爸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恢复了单身之后,生活算不上奢靡,但也很好的解决了生理需求,几乎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女人住在家里,李逑撞到过一次,当时爸爸cao起花瓶就向他砸了过来。
李逑去医院缝了五针。
十二岁的时候,在李逑自己的要求下,父母给他买了房子,开始了独立的生活。李逑永远不会忘记,父母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当时那种透心凉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
其实活的更轻松了。李逑自我安慰道。
自己一人生活了几年,李逑对父母爱的渴望没有减少,反而日益增强。
他开始反省,觉得自己要求的有点多。每家父母都有孩子的教育方式,他家的这种,恐怕就是放养吧。
这样想着,反而对父母有了更多的理解,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不是吗?不论是画家妈妈,还是企业家爸爸,都在自己的领域开疆辟土,挺酷的。
让李逑彻底对父母二字死心是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刚收到鹿邑高中的录取通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放到哪家都是让父母扬眉吐气的事。
他给在欧洲寻找灵感的妈妈发了多封邮件,给在上海出差的爸爸打了十多个电话。好不容易通过助理收到了回复,没有多少关心和含蓄,但是满口答应一定在他生日那天赶回来。
那一瞬间,李逑甚至能把前十五年受的委屈通通丢掉,觉得自己最起码还是被爱的,只不过父母表达的方式有些不一样罢了。他还幻想着,久违的一家三口重新坐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定能够感受到家庭带来的温暖和快乐。
十五岁生日那天,李逑自己订好了蛋糕,厨艺实在是凑合,就去外面酒店定了一桌子菜,他记着爸爸爱吃的清蒸鱼,妈妈爱吃的大闸蟹,城东城西的跑,去那两家买好了再拎着跑回家。
从五点兴致勃勃的等到十二点,收到了爸爸助理的电话,有个重要的应酬,走不开。还有彻底没有消息的妈妈。
李逑掀了一桌子的饭菜,凉透了的清蒸鱼和腥味十足的大闸蟹被他踩的满地都是,还有碎了一地的白色瓷器。
那是他最后一次为了抢夺父母的注意而哭泣。
他打开了蛋糕,点了蜡烛,吹完蜡烛之后,也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和他们划清界限。
十五岁生日的第二天,他收拾好衣服,从他一个人居住的“家”搬了出去。
李逑衡量了物价和鹿邑的生活水平,以每个月2000元的均花销来算,每年就是24000元,十五年养育的花销就是三十六万。从他和父母彻底划开界限的那天开始,这些都成了他背上的债。
至于父母每个月打到卡里的生活费和零花钱,他用过部分来租房和度过一开始的困难时期,也都算在了债务里面。
十六岁的某一天,父母知道了他的做法和决定,只说他没有必要如此做,却也没有过多的反对,只说会按照之前一样打生活费和学费。
一家三口,从前在一个屋檐下过着各自的生活,现在在三个地方,各自安好,并且都按照各自认为正确的方式,坚持着自己的做法。
——挺好的。李逑扯着嘴角笑了笑。
刚开始生活的确困难,因为年纪小,打工也到处撞壁,和人合租,遇到过变态也熬过了一天吃一个馒头的日子。现在生活没那么困难,离他的目标也越来越近。
也许有人觉得李逑的做法毫无意义,但对于他自己来说,这是他能够想到最能让心安定的方式。
除了不能学哪吒削骨还父,削r_ou_还母之外,李逑以自己的方式和给予他骨血的人划清界限。决绝且固执,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李逑一直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意义何在?既不能让人享受到为人父母的喜悦,也不能体会为人的乐趣。
他想,还完了债,他就可以去远方寻找支撑他活下去的意义。
“又偷偷抽烟。”周正路的声音犹如天外之音,把陷入沉思中的我李逑拉回了现实。
李逑保持着一个动作许久未动,此时受到惊吓,手一抖,烟掉了下去,连带着累积的烟灰,洒在空中,洒到了盘着的腿上。
“艹”李逑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不停的拍着腿。
周正路笑眯眯的坐在了一旁,看着他暴躁的样子,闲适的伸了个懒腰,“监考搞的我昏昏欲睡。”说着竟然闭起了眼睛,学着李逑刚才的样子,一只脚盘了起来,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
拍干净了烟灰,李逑的牛仔裤上也被烫出了一个小洞,抬眼过去瞪罪魁祸首,却见他舒服的闭着眼。
自从那天周正路留宿之后,其实他们挺久没有靠过这么近了,连一起吃饭都不曾有过。周正路倒是叫过两次,但是李逑都拒绝了。后来准备期末考试,周正路也就忙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有点奇怪。李逑觉得自己应该走开,可是又觉得应该开口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纠结了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你站桩啊?坐着,挡我太阳了。”周正路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抬头看着他。
周正路最近没有休息好,眼下乌青,眼里也都是血丝,花孔雀一样的人,出门竟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李逑迈了一步,又将腿收了回来,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不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来学校。”说完,就屏住了呼吸,像一根柱子一样,默默的站着。
“腿没事了?”周正路没有接刚才的话题,而是把他上下扫了一遍。
“是的。”李逑乖巧回答。
周正路又问了几句会不会影响走路、运动,如何后续保养等问题,李逑都一一答了,言简意赅,都是用些诸如,不会,没事,会的等语气词,有时甚至只是点点头。
问无可问之后,两人陷入了安静之中,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远处结伴离校一起走路、打闹的学生,三五成群,好不热闹。刚考完试,哪怕明天就要上断头台,现在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又等了一会儿,李逑终于开口,“那我先走了,周老师再见。”
周正路嘴角扯了个笑容,“倒是第一次听到你叫周老师,听着还有些不习惯。”
李逑用脚碾着地,幼稚的堵着一只蚂蚁的前进道路,并没有接话。平时,他要么是喊喂,要么直接说事,对他很少用称呼。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李逑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那我先走了。”
周正路还是坐在地上没有回答。
一站一坐,诡异的沉默在蔓延。
第19章 19
“明天班级组织活动,就在新开的那个农家乐,烧烤、露营你去吗?”周正路在李逑再次迈出腿准备离开的时候,开口问道。
李逑动作一顿,过了几秒才张嘴:“……算了,和大家也不熟,而且我明天还要上班。”说完就要离开。
“那就当陪陪我吧,以后也不知道有什么机会可以见了。”周正路站了起来,一只手拍着屁股后面的灰尘。
李逑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正路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是算了吧。”
周正路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虽然我挺欣赏你有个x_ing的样子,你要是姑娘家,我三请五请也就算了,可你一个大男人,约着吃个饭怎么这么扭捏呢?这要是让你约会,还不得跪下来求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