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我就对他说,想打电话,也不用这么多钱,我可以把我的手机借给他。他连着按了好几次号码,可好像都没打通,这时站在远处的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走了过来,对那年轻人说,他带他去找人,后面说的话我也听不大懂,然后那年轻人就跟着那男人走了。”
程易禾道:“方便看一下您的通话记录吗?”
那人很爽快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程易禾打开,一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就红了眼眶,程林昨天拨的号码,是他在大学时使用的,他出国留学再回来,号码早换了不知道多少遍,自然打不通。
程易禾握着手机的指尖不住的颤抖,由于紧咬牙关,侧颜线条看起来异常紧绷,他的手颤抖的频率是如此的明显,那摊贩担忧的望着手机,生怕程易禾把手机给掉地上,忙自己伸手拿了回来。
程易禾方如梦初醒,嘶哑着嗓音道:“谢谢。”
两人坐回车里,程进打电话告诉了警察他们这边的进展,最后得到的结论只能等那两人过来,只有借助公-权-力的天然优势,才能让他们进一步查找线索。
程进打完电话,只见程易禾一手支在车窗边,大半张脸深深埋在手掌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侧影孤拔料峭,给人一种惊心的灼痛,让程进瞬间以为他甚至在哭。这个想法把程进吓了一跳,他满肚子的疑问越聚越多,可这个时候,他不敢轻易出声打扰程易禾。
从早上等到中午,他们从未感受过时间能如此煎熬,而精神异常紧绷之下,甚至感觉不到饥渴,午后,还是程进下车去买了面包和水,两人简单的解决了午餐。
刚吃过没十分钟,终于等到警-察的到来。
电话里很多话说不清楚,见面后又详细讲了一遍。通过再次简单的接触,程易禾才得知之前那上了年纪的警-官叫洪方,是副队,年轻些的叫杨力,今年刚招进来的新人。
为了提取证据,确认真实情况,警-察出示了他们的证件,服务区调出昨日的录像,程林果然是被一个带口罩的男人带走了。
两人在服务区的长椅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一辆银白色的轿车驶入服务区,紧接着两人便上车离开了。
这下总算是有了线索,他们立即跑到当地高速交-警队,排查沿路摄像头,但奇怪的是,此后再也没有了那辆车的踪迹,再重新翻回去,才发现嫌疑人已从D市下了高速。
洪方和杨力也是急的满头大汗,脸色渐渐y-in沉,因为事件已经由简单的失踪演变为有人诱拐精神患者,x_ing质已彻底变质,严重x_ing完全超出他们的预估。
现在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程林又患有精神疾病,很难保障自身的安全。出意外的可能x_ing很大。
洪方当即向当地警-方求助,有了他们的助力,很快在当地确认了嫌疑车辆的行走路线,但可惜的是,嫌疑人对此地似乎特别熟悉,专挑没有摄像头的小路走,最后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讯息。
转而查嫌疑车辆的车主,登记的却是一个假造的身份信息,洪方真是被气笑了,没有办法,只好重头排查摄像头,在电脑前熬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大致划定了嫌疑车辆窝藏的范围。
是一个叫刘寨的城中村,那里人流量十分大,流动x_ing更是惊人,布满廉价的出租屋,查找起来十分困难。
程易禾他们再急也没有用,为了不打Cao惊蛇,警-方只能进行地毯式的排查。程易禾执意跟随,但被洪方以妨碍公-务为由直接严词拒绝了。
程易禾与程进只好等在警-局。
幸运的是,当晚警-察就压着一个上半身连衣服也没穿的高个儿男人回来了,程易禾一看便认出了是那个带口罩的男人,当即就要上去拼命揍人,紧接着才意识到——竟然仍旧没有程林的身影。
程易禾的心咯噔一跳,狠狠把视线投向了洪方,他摇摇头,道:“我们需要突审,家属还是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然后等我们的消息吧。”
程易禾一字一句道:“就在这里等。”
洪方也是拿他们没办法,带着嫌疑人来到审讯室。
嫌疑人叫毛子,不学无术,是个小偷小摸的惯犯,一开始死不承认今天诱拐了程林,直到在他面前放了服务区的监控录像,才不见棺材不掉泪,一下子全交代了。
原来他已把程林转手卖了,毛子的话含糊其辞,洪方喝问多次,他才不确定道,下家似乎是一个做倒卖人体卖器官的人。
洪方听到这里,额头的青筋突突狂跳,谁会想到事件的进展会愈加恶劣。再想到门口等的那两兄弟,简直难以交代。
审讯结束,洪方去和当地警方讨论制定下一步的计划,杨力硬着头皮去见家属。
他走到程易禾的车边,轻轻敲了敲车窗,紧接着车窗就打开了。
程易禾刚才抓紧时间眯了一会儿,但他神经紧绷,听到声音的下一秒就睁开了双眼。
程进这时也醒了过来,探身过来问:“我哥呢?找到了吗?”
杨力道:“已经有了线索,会向上级汇报,增派警力。”
程易禾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道:“情况不乐观?”
杨力定定的看着程易禾数秒,方道:“一般办案进度是不能对家属说的,但是你们跟着过来,已经很辛苦了,这……”
程易禾打断道:“请您务必直说。”
杨力顿了顿,道:“将受害人拐带走的嫌犯,又将受害人卖了。”
程易禾脸色铁青,“然后呢?”
杨力想了想,准备暂时瞒住:“我们还在开会讨论计划。”
程易禾点一点头,没有再开口。杨力便自行离开了。
连夜突审,加上临时会议,直到天色快亮,终于确认了最终方案。
程易禾一夜未睡,眼看着十二三名警-察分别上了三辆车,呼啸着驶离刑-警队。程易禾这次说什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干等下去,开车跟了上去。
嫌疑犯供述的地点,是在东林下辖的一个小县城,警-方根据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出了买家的窝藏地点。
到达小县城时,今日本来y-in云密布的天色更加y-in沉,远方的天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凭添了紧张气氛。
前方副驾驶座的杨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紧跟着的程易禾的车,有些担心,对洪方道:“老大,他们已经跟到这里了,怎么办?”
洪方道:“我是没办法,只能一会儿抓捕的时候,你去拦一下家属,免得情绪激动伤了嫌疑人。”
杨力只得点头。
进入城区,七拐八拐,很快进入了一条小巷内,最显眼的莫属尽头那栋红色的三层建筑。执行任务的警-察最后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任务,各人准备行动,不过让杨力松一口气的是,程易禾的车并没有靠近,而是默默停在远处,这让他压力顿减。
负责打前锋的警-官,上去敲响了铁门,里面过了很久才传出声音,“谁?什么事?”
警方用当地话喊:“查天然气的!”
那人不疑有他,只听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音渐渐靠近,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还没等那人全部打开门,警-官狠狠用力一把推开门,紧接着一脚踹了上去,来开门的人被结结实实踹的翻了一个跟头,
分布在两侧的警-官哄一声涌了进去,厉喝:“警-察!抱头蹲下!蹲下!”
慌乱中,有人试图从楼顶逃走,但被埋伏在那里的警-察一举拿下。
不出两分钟,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形势。
一屋子四男两女,全乖乖的蹲在地上抱头,一人背后一个警官控制好。
洪方把三层小楼大致搜了一遍,没有发现程林的影子,心想,这下可糟透了。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回来对着那个小头目一脚就踹了上去,“说!你昨天买来的人呢!?”
洪方真的不像一个警-察,如果让他和一众嫌疑人排排站,恐怕他更像坏人,一脸凶神恶煞,早把小头目吓尿了,瑟瑟发抖说不出半个字。
洪方重重哼一声,把从程易禾那里打印出来的程林照片往小头目眼前一戳,“你自己干得什么自己知道,早交代,说不定还能给你弄个从轻量刑。”
那小头目知道这下想装傻也装不成了,磕磕绊绊全交代了。
原来有一位神秘大买主需要肾,出价特别高,得到消息后,他们就动了歪心思,想要弄个肾来卖。正好,毛子说有个人能卖给他们,他们也没有多想,痛快的和毛子钱货两讫,结果把人带回来了,才发现精神不正常。
他们想既然买都买了,各种设备也准备好了,不挖白不挖,可他们却是第一次做这种血腥的事,刚把程林后腰割开一道口子,血就喷了那小头目一脸,他当即腿就软了,心里一虚,黑心钱也不敢挣了,把人拿席子一卷,干脆给扔到了后山。
这下事情总算明晰,很快,警-察提溜蚂蚱似的把六人一串儿的抓出去。
刚出门口,就看见程进哭丧着脸等在那里,一见到杨力就说:“小杨警官,麻烦让我乘一下你们的车,我们刚站在门口,就听到了我哥被……被……”半晌说不出抛尸那两个字,“我大哥就疯了似的跑回车上走了!”
杨力一看,程易禾的车果然已经不在了,道:“要遭,他去后山了?万一现场被破坏,证据可就不好收集了!”
急忙上车,去追程易禾。
杨力几乎把油门快给踩断了才追上程易禾,两辆车并驾齐驱,杨力喊道:“喂!你别冲动,不能破坏现场!不然证据链就断掉了!”
程易禾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程林孤零零的被仍在山里的凄惨画面,胸腔仿佛被揉进了无数尖锐的玻璃渣,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彻心扉。杨力的警告他不是不懂,可他已经完全无法去思考后果,只想尽快找到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