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禾颓然的垂下了手臂,强自牵起嘴角冷笑道:“我们?这么快就变成了我们?”
程林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竭力的往李源身后缩。
李源在程林和程易禾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紧紧的搂着程林的肩,示威似的道:“他不想跟你说话,你还看不懂吗?程林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所以总是纠结痛苦,如果你识相,就永远不要再出现。”
“你给我闭嘴!就算要和我分手,也是林林亲口说,不需要你c-h-a嘴!”程易禾骤然怒喝道。
说着,他上前一把将紧贴在一起李源与程林狠狠撕开,李源哪儿比的上一个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顿时被推到在地。
程易禾握住程林单薄的双肩,近乎哀求道:“林林,是这个老男人欺负你对不对?你不用怕的,我会保护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然而对于程易禾的接触,程林整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尖叫一声,“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讨厌你!”
这句话无异于又在程易禾心口c-h-a了一刀,他额头都逼出了骇人的青筋,难以抑制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讨厌我,难道你喜欢那个人!?”
程林继续高分贝的尖叫:“不要!”
程易禾反而更加用力的扣住程林的双肩,这个侵略x_ing很强的动作,仿佛瞬间拉紧了程林紧绷的神经,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从地上爬起来的李源,顿时像看到了唯一的救赎,努力够着李源,声嘶力竭道:“救命——!救命——!”
明明喊着救命的人是程林,程易禾反而更像那个喘不上气的濒死之人,
“......你就这么怕我?”
程林用力摇着头,“......不要......不要......”
“除了不要,你说句话!”
“......不......不......”
癫狂的对话仿佛陷入了一个无限死循环,李源见缝c-h-a针的说:“程林,你告诉他你要和他分手。”
也不知道程林听进去了没,他用力摇摇头,又用力点点头,
“......对......对......快走开......”
仿佛一把宣判死亡的闸刀轰然落下,程易禾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脸上的表情空白而又茫然,双手脱力忽的放开了程林。
李源趁机把程林夺回了自己身边。
程易禾即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年轻高大的身体也十分具有压迫力,李源几乎不敢正眼看他,“这回你总算明白了吧?还不赶紧走!”
李源虚张声势的威胁完,忙扯着程林的胳膊,逃也似的奔回别墅。
房门砰的一声,被甩的震天响,同一时刻,程易禾的心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巨力,狠狠砸了一下,变成一块狰狞的血r_ou_。
理智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他应该离开了。
可心底仍旧存着一丝微茫的不甘心,不明白程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努力想把所有事件串联一下,再做一遍细致的分析,就像跟着老师在各种委托人与公|安与法|院之间周旋一样,调动所有细胞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然而此刻,程易禾像是一张被人格式化的硬盘,他脑子里此刻什么都想不出来,什么都比不上他已经失去程林这个事实更使人绝望。
程易禾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好长时间内他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石质的雕像,能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
而等他再次产生属于一个人的意识的时候,是从一种让人失重的黑暗中突然苏醒的。
他骤然睁开双眸,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强烈的光芒逼得他再次闭上眼睛。适应了许久,刚想开口说话,但嗓子嘶哑干裂,几乎发不出声音,“......我。”
刚说了一个字,只听耳边赵英惊喜道:“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程易禾转头,只见是赵英满眼含泪的坐在床边。
程易禾用力咽了口唾沫,才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我......这是哪儿?”
赵英哭道:“傻孩子,你在医院啊......”
程易禾脑子有些断片儿,只记得自己是在找程林,迷茫的问:“林林呢?”
程易禾面色苍白,双唇干裂,双眼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活生生像个命不久矣的危重病人。赵英舍不得看到儿子这个样子,见程易禾还在执着的问程林的下落,便为难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程荣建。
她见程荣建一脸的不虞与坚决,顿了顿,便也狠心道:“你还找他做什么,他已经跟着别人走了,你就不要再想着他了,行不行?你还有自己......”
赵英未说完,程易禾断裂的记忆层瞬间连接起来,在李源家门口发生的一幕幕,再次鞭笞着程易禾鲜血淋漓的伤口,他骤然怒喝道:“我不相信!”
赵英被他吓了一大跳,瞬间住了嘴,目瞪口呆的望着程易禾,也忘记了自己接下去想要说什么。
还是程荣建接着赵英的话茬说:“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你苦苦等在楼下,等到你都脱水昏迷,昏倒在了路边,程林看都没有看你一眼,他如果对你真的有感情,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程易禾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情绪相当激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赵英怔了怔,继续哭道:“如果不是有好心人送你来医院,你死在路边我们也不知道。”
程易禾听到这里,一咬牙,豁然起身,紧接着一把拔掉了的输液针!
他的手背顿时便鲜血直流,赵英吓得连声尖叫道:“你做什么!”
程易禾沉默的掀开被子下床,刚站到地面,便眼前一黑,顿时整个人都委顿在地,他一边挣扎着想站起身,一边道:“我不相信,我要去找程林。”
赵英见他几次都没有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忙扶住道:“你别这样,我和你说了他跟别人走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你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程易禾执着的重复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见程易禾这个模样,程英心中也不忍,又望了丈夫一眼,似乎得到了某种许可,妥协道:“好,你去哪儿,我陪你去,这总成了吧?”
程易禾只在病号服外简单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便和赵英一起搭出租车,来到了十里荷塘。
进门的时候照样被拦了下来,不过那位和善的保安大叔还认得程易禾,见了他便问,“小兄弟?你又来找你弟弟?”
程易禾惨白着脸,无声的点了点头。
保安大叔道:“昨天下午他跟着李老板走了后,就没回来过,那栋房子也挂牌出售了,他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即便从赵英那里听说了,现在再次从外人口中听到,程易禾仍旧神魂一颤,全身刚回温的血液再次凉透,“我能进去看看吗?”
大概程易禾的面色太过凄惨,不过两三日没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保安大叔也不忍心拒绝,便道:“行行行,没问题,我陪你们进去。”
三人一路沉默的来到那栋别墅前,只见门上确实贴着此房出售的标语,下面的电话也写得清清楚楚,不过联系人写得姓方,大概是李源手下的人。
程易禾怔怔的望着这栋房子,久久没有说话,在寒冷又萧瑟的背景下,仿佛一尊冰雕。
保安大叔大概想宽慰他们几句,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你也不用担心,我看你弟弟和他在一起还挺高兴的,小孩子嘛,没个定x_ing,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自己回家了,你也别......”
话未说完,保安大叔瞬间消了音,程易禾的目光仍旧执着的望着那栋房子,然而不知何时,却早已满脸泪水。
此刻,看到程易禾痛苦无声的眼泪,赵英也被震住了,她呐呐半晌,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心翼翼道:“小易,你别这样,妈妈看着也难受。”
程易禾没有说话,任由自己此生最狼狈也最脆弱的一面无助的展现在别人面前,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赵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有一种似乎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她心中一慌,忙追了上去。
可她毕竟比不得年轻人,追到门口,人已不见了踪影。
此后赵英再得到关于程易禾的消息,还是从刘嘉阳口中听说,那时已是来年开春,程易禾已远赴国外。
而他和程林,更是从此天各一方,再未相见。
第32章 第32章
医院手术室门口,各色家属或坐或站,都在伸长脖子,焦急的张望着那不知何时会轰然打开的手术室大门。
望着面前随时会上演悲欢离合的人生百态,程易禾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他下意识的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留有将程林冰冷的身体抱上救护车的真实触感,指缝间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洗掉的血迹,然而紧接着,蜿蜒狰狞的血痕像是活了似的在他眼底不断扩散,晕染出了七年前那个寒风呼号的早晨,他的心脏仿佛再次被人从胸腔掏了出来,冷的难受,疼的逼人。
程进坐在旁边崩溃的抱着头,神经质似的不停的问:“大哥,我哥要是就这样没了,该怎么办呀!”
程易禾却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薄膜隔离了,对于程进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进忍不住推了推程易禾的肩膀,“大哥,你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