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俊艳那癫狂的言论,林队黝黑的面色顿时y-in沉沉的,喝到:“胡言乱语!谬论!”向身边的警察一挥手,“还不赶紧带走!”
还在骂骂咧咧的张俊艳紧接着被强行塞进了警车,车门砰的一关,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到她不断开开合合的嘴还在骂些什么。
而人群还在低声的议论纷纷,“这是什么妈?”“怎么这么恶毒?”
“抓她活该,一辈子关着别出来。”继而同情的目光投在孤身而立的程林身上。
林队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程林单薄的肩,本也想安慰几句,忽然院子里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仿佛是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
程林还没反应过来,林队敏感的直觉已经让他飞速冲进了院子里,紧接着只听他大喝道:“程林!快叫救护车!你爸爸跳楼了!”
程林一怔,拔腿冲进了院子里,只见程荣远年迈的身体像一块破布,面朝下摔在院子的水泥地上,身下炸出了一片鲜艳刺目的血红。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颠倒了过来,程林眼前一黑,顿时委顿在地。
林队还在探程荣远的鼻息,见程林也倒下了,忙又冲过去扶起程林。
程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摇摇晃晃中,嗓音剧烈颤抖道:“别......别管我,救我.....救我爸爸......”
以林队的经验判断,人多半是救不回来了,虽然只是从二楼跳下来,但是程荣远身体孱弱,根本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电影中的快镜头,不到两分钟,闪着红光的救护车呼啸着冲进了这条小巷,程荣远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救护车只是徒劳的仿佛例行公事般返回医院。
昏昏沉沉,转瞬间,程林脸色惨白的等在急救室门口,林队沉默的陪在程林身边。
周围的空气像是一潭粘稠的死水,简直让人难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红灯忽然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程林机械的迎了上去,医生摇了摇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门再次打开,推出来的人,已经从头到脚蒙上了白布。
那一刻,程林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跟着程荣远上山,他都会坐在程荣远肩头,小小的他只要稍微伸手,就能够到树木垂下的绿叶,那时在他心中,程荣远的身影永远是那么高大健壮,仿佛一座山似的,永远屹立不倒。
可是此刻,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躺在白布下面,轰然倒塌了。
程林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的木人,紧接着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膝盖骨几乎都要磕碎的巨大声响将林队都吓了一跳,忙将程林扶到了长椅上坐下,许多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却也只能程式化的说:“节哀。”
程林像是喘不过气似的用力呼吸了两次,继而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恸哭。
林队从事这份职业,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看惯了生离死别,此刻也禁不住被程林的情绪感染,眼眶发热泛红,大概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点起一根烟,沉默的狠狠吸了几口。
林队还要审案子,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也不能一直陪在程林身边,直到程林停止了哭泣,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便告辞离开了。
夜深之后,医院也仿佛死了似的空无一人,走廊上亮起了盏盏白灯,将程林惨白的面色映照的仿佛透明似的。
值班的小护士抱着记录板路过,骤然见到竟还坐着一个人,吓得腿都软了软,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日里那个死者的家属,这才稳住了心神,“你怎么还在这里?”
程林呆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想要做什么,道:“我得带我爸爸回家。”
小护士道:“你户口本带了吗?在医院认领尸体,是要拿户口本的。”
程林这才想起,当年他与程易禾分手后,户口便也从家里迁了出去,其实在法律上,他已经不算是程荣远的亲人了。
程林心里顿时泛起了无边的悲哀,没什么意义的点了点头,起身抬着坐麻了的双腿,脚步踉跄的离开了这里。
已经是凌晨时分,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下,程林孤身而立,张俊艳亲手斩断了程林心中最后一丝温情,程荣远自我了断了苟延残喘的生命,尘世茫茫,程林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孤儿。
程林漫无目的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走着,夜风不断吹起他的额发和衣角,程林的身体也渐渐凉透了,可他的脑子却越来越清明,混混沌沌的活到现在,在今夜,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亲情,那些战战兢兢的害怕被抛弃的恐惧,那些他早该丢弃却死死抱住不放的东西,似乎一并被冰冷的夜风从身体剥离了出去,彻底消散在这夜色深处。
程林随便找了一个路边的长椅坐了一晚,昨日通过询问林队,程林才知道程易禾还在警局中接受调查,而且因为购买拐卖儿童违反刑法,还会被公诉机关起诉,等待法院的审判。
眼睁睁看着天边从希光微明直至天光大亮,程林掏出程易禾的手机,翻出了王俊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便接了起来,还在笑道:“你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兄弟了?”
程林知道他错认了人,马上说:“王俊大哥吗?您好,我不是程易禾,我是他弟弟。”
王俊心中奇怪,这并不是程易新的声音,楞了几秒,才想到程易禾为了另一个弟弟辞职不干的事,大概就是这位了,可是两人并无交集,王俊想不出这人找他的理由,鉴于程易禾的面子,虽然奇怪,也得客气的问:“您好您好,久仰了,一直听易禾对我提起过你,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程林道:“我哥出事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找您帮忙了。”
程林紧接着便将程易禾目前的情况简单说了说,王俊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客气的寒暄了,惊呼道:“他他他!他一向稳重,怎么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程林低低的道:“对不起。”
“我不是说你,你没必要道歉,”王俊火急火燎道,“这样,我现在就马上赶过去,到了再联系,好吧?”
程林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边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程林也能感受到王俊对程易禾的关心,飘摇不定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
想到这几日,程易禾呆在警局不能出来,程林便去给他买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准备送过去。
然而到了市局门口,竟然与正往外走的刘嘉阳不期而遇!
看到对方的那刻,两人同时站定,目光交错了一秒,程林便向刘嘉阳身后看去,他以为赵英和宁宁也会来看程易禾,可是刘嘉阳背后却空无一人。
刘嘉阳冷笑一声,凉凉的开口:“干妈和睿睿没有来。”
程林轻轻点了点头,越过他便要走进去。
刘嘉阳却又叫住了程林,毫不客气的说:“喂!我有话和你说。”
程林便站在原地,疑惑的望向刘嘉阳。
刘嘉阳一身西装革履,剪裁精良的西服趁得他身高腿长,黑色的皮鞋锃光瓦亮,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叫嚣着我是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
而程林在街边对付了一晚,加之失去养父的哀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在刘嘉阳面前,像一只可怜的丑小鸭。
刘嘉阳镜片后的双眸讽刺的一瞥,“如果不是因为你,程易禾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程林却并不搭腔,见他只是轻蔑的望着自己,似乎也没有别的话再说,便转身准备离开。
刘嘉阳见程林无动于衷,恨声道:“只要你在,他就没一件好事,所以你最好......”
“我不会离开他的。”程林像是预感到刘嘉阳会说什么,忽然站定打断了刘嘉阳的话。
刘嘉阳冷笑道:“是吗?难道不是你陷害他吗?”他紧接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打开最后一页展示在了程林眼前,“这是程易禾与程子睿的亲子鉴定书,白纸黑字写着他们是亲生父子,你怎么说?”
程林垂眸看了一眼,但是他并没有像刘嘉阳想象中那样慌乱,而是面无表情,晶黑的眸子沉静的望着他。
不知为何,刘嘉阳心中不安的一跳,又着重强调了一句:“我已经把这个证据交给警方了。”
谁知程林却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道:“很好,这样我哥能免于被起诉吗?”
刘嘉阳的面容那一刻显而易见的扭曲了一下,愤然道:“我会告你欺瞒警方,诬陷程易禾!”
程林奇怪的上下看了看刘嘉阳,道:“可是我哥不会同意你做他的代理律师,你怎么告我?”
“你!”刘嘉阳从来伶牙俐齿,第一次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程林也不知是对刘嘉阳说,还是仅仅是自言自语,忽然轻轻说了一句:“如果真的可以,我愿意替他坐牢。”
刘嘉阳不以为然的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也就这点儿不切实际的用处了吧?你识相就去告诉警察,说都是你精神病发作,才误认睿睿是你的儿子。”
程林道:“你是傻的吗?警方那边也有我和宁宁的亲子鉴定,他们不会听我的一面之词。”
刘嘉阳双眸微眯,“那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和程易禾都会被鉴定是睿睿的亲生父亲。”
“这你不需要知道。”程林不软不硬的说。
刘嘉阳撬不开程林的嘴,说话已经有些口不择言,“别以为你仗着程易禾喜欢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