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了心理医生。那是位长相漂亮凌厉的女人，她对委托人和她病人间的病态关系非常愤怒，但是侦探看得出，这愤怒并不会导致她杀死他。
侦探和心理医生聊了一阵有关男友的心理状况，确定对方不是会自杀的那类人后，才准备离开。虽然毫无所获，但侦探仍旧与心理医生约定在一周之后再次见面。
由于一直毫无结果，委托人也在不断问询，侦探的压力逐渐增大，而这压力，终于在警方从江里打捞出一具男尸后登顶爆发。
侦探在与心理医生第二次见面时，晕了过去。
这不是侦探第一次晕过去。因此他醒来时很镇定，即使他发现这不是心理医生的诊所，而是一处私人住宅，他正躺在不知道是谁的房间里，床陌生却柔软，他坐起来观察自己，却发现自己上半身光着，指间还有烟和酒的味道，好似刚从大酒缸里走出来，又去用香烟做了香薰浴一样。
侦探还在发愣，房间的门打开，心理医生端着杯水走进来，她看到他醒来，脸色却不见好，而是道：“你是谁？”
侦探困惑非常，先确认了心理医生确实是他认识的那个医生，才又做了遍自我介绍。
心理医生问他是否知道他自己患有人格分裂症。侦探全然不知，他确实有过几回晚上在家睡觉，再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常常是带着宿醉的头疼醒来。他有时是在客厅的地毯上醒来，有时是在侦探所醒来，甚至有时是在大街上，被人扶着问是否需要去医院。
而在侦探尚处于困惑时，心理医生再次投出一枚重磅炸弹，她告诉侦探，在另一个人格占据这具身体的主要行动力时，曾经直接告诉心理医生，他曾经去过那条江边，就在委托人的男友失踪的当晚。
一个在傍晚十分四处游荡的酒鬼，显然十分惹人注目，相信不久之后，警察就会找上门。
侦探一开始还不信，心理医生显然早有准备，她直接调出了视频，让侦探确定，在视频里抽烟酗酒，邋邋遢遢的混蛋是他自己。
侦探虽然震惊，但不认为在解决委托之前，这是他需要关心的事。因此他拒绝了心理医生让他当即进行治疗的建议，而是继续查案。
但是之后，侦探却调查到，杀死男友的，很可能不是委托人。他综合了各方的线索和证据，能够证明的唯一凶手，就是他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在委托人男友被杀的那天晚上，侦探和委托人都去了江边，都与男友发生了争执。只要侦探想，可以轻松嫁祸给委托人，毕竟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而且看似相当顺理成章。侦探内心的正义动摇了，他拼命否认自己的错误，坚持认为那是另一个人所犯下的事。
他陷入了抉择。
第99章 惊蛰 （8）
而那就是结局。
“这就是完整的剧本了。”沈煜为道。这剧本他觉得很有意思，而在后面侦探的心理情绪变化，对于他的演技也是很大的考验。
“你准备拍完这一部就不再演戏了？”顾泽昭问。
沈煜为点点头。顾泽昭和他挨在一起坐下，接着抬手用力他的头。
“其实在你最开始说要演戏的时候，我就在想……”顾泽昭道，“你会不会是因为钱的原因才不得不去演。”
“钱是一部分原因。”沈煜为答道，“为了调查胡薇的事应该算是主要原因。”他看了眼顾泽昭，又回头去捏躺在他面前的猫咪的小爪子，低声道：“我不讨厌演戏，但我讨厌和你分开。”
顾泽昭霎时动容，他倾身过去，扣住沈煜为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大概因为已经体会过失去的太过痛苦，才会想加倍珍惜现在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互相妥协不是因为弱势，而是因为对彼此的深爱。
“拍戏加油。”顾泽昭贴着沈煜为的嘴唇，喃喃道。
沈煜为轻轻应了声。
接下来的这两周，沈煜为每天除了健身、看剧本、准备有关酒吧的事以及陪猫和顾泽昭之外，基本不做别的事情。
开一家酒吧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但是并不困难。毕赫拍完电影之后，马不停蹄地投入他新专辑的制作尾声里，每回沈煜为想到新点子发过去之后，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收到回复。毕赫开酒吧的目的和沈煜为不谋而合，他想走极简风格，不需要太多花哨装饰，点到即止是最好的，主要还是在音响设备、桌椅、酒水和小吃上下点功夫。
沈煜为对此是同意的。
但是在那之前，他问道：“你有想好在哪开吗？”装修风格和具体家具分部，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才比较好。
“当然。”毕赫这样答道，“等过几天我的事弄清楚了，再带你去看看。”
沈煜为自然答应下来。
赵宇的目光果然很准，《风城缉凶》在播放后收视率一路上升，而沈煜为在里面扮演的那个因嫉妒而疯魔的反派，也获得了很多好评，甚至有人评价他的表演“入木三分”，对他褒奖有加。
而沈煜为和胡薇的事情也再次被提起，他“励志”、“后起之秀”的名号再次被人不断提及，掀起了一波不小的热潮。而与此同来的，除了剧本的邀约，还有广告。
“最近剧本看得如何了？”赵宇登门，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沈煜为：“……还行吧。”
“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赵宇看他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沈煜为道：“与其讲是我的困难。”
赵宇一愣。
“顾泽昭对于这回的剧本，有跟你讲什么吗？”
赵宇犹豫了一瞬，道：“有一点。”
“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沈煜为道：“我看出他有些担心，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担心。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我很难保证能够好好演戏，而不去分心想他在想什么。”
赵宇果然败下阵来，道：“顾先生担心你会因为这部电影的双人格而患病。”
这回轮到沈煜为发怔了：“什么——”
“因为在你之前，有许多拍了这种类型电影的演员，都有长期难以脱离情绪的问题，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预防。”
“……这样。”
“据我所知，他还去问了心理医生。”
沈煜为心里涌起一股难言滋味，仿佛一团小火苗温温柔柔地熨帖着他的心，他感到自己眼眶热了。
赵宇撇过头去，沈煜为趁机擦掉眼角的s-hi润的水汽，他清了清嗓子，等赵宇重新转过脸来看自己后，才道：“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讲。”
“——什么事？”
“我拍完这一部之后，不想再演戏了。”沈煜为答道。
赵宇静了片刻，他喝了口面前早已放到常温的茶：“你说的‘不想在演戏’，是指打算冲击乐坛，还是干脆离开这个圈子？”
“自然是后者。”
“嚯。”赵宇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声响。
沈煜为没讲话，只是默默瞧着他。沈煜为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有着直接利益关系的是赵宇，自己的离开，直接关系到赵宇的将来，所以对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都不会奇怪。
果不其然，下一秒赵宇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开始在那一小块空地上兜圈子。
“沈煜为。你。”他回过头指沈煜为，“你，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吧？”
沈煜为：“我知道。”
“你也清楚这对于我来讲意味着什么，对不对？”赵宇继续道。
“……没错。”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宇深呼吸几回，沉下声音道，“你明知道以你现在的势头，将来成绩不可估量，说不定还能在几年后与别人争一争有分量奖项的影帝，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想过这些。”
沈煜为抿起嘴唇。他确实偶尔会想到，但是通常很快又会否决。究其根源，不过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而已。
“抱歉。”最后他道。
“你确实应该说这个。”赵宇冷冷道。
“你可以再找一个人。”沈煜为道，“如果你愿意的话，顾泽昭那边——”
“先别忙着画饼。”赵宇打断他，“你以为一个有天份的演员是满大街随便拎一个就有的吗？影帝哪有那么好拿？得是合适的电影，合适的角色，合适的人。那个合适的人，得是有天赋，又肯吃苦努力的。”
“还得有对演戏极致的热忱。”沈煜为道。
赵宇动作一顿。
“而这一点，我没有。”沈煜为道，“所以我从不认为我会获得什么影帝。”
赵宇盯着他，没有讲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进来了，并不代表我不会出去。”沈煜为道，“我人生目标志不在此，自然不会在此强留。”
“……那你所谓的目标是什么。”
沈煜为喝了口茶。是揪出谋杀父母的真凶，是赚不多的钱，过平稳的生活，是和顾泽昭一起养两只猫，两人或许会争吵，但永远会很快和好，他想和顾泽昭一直这样黏黏糊糊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