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一个人住会觉得害怕,或许是看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总觉得到了夜里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那东西或许是鬼魂,或许是偷偷藏匿起来的罪犯,又或许是不知道什么的生物。可是他这会儿居然在想,哪怕出来一个鬼也好啊,至少知道这里不是只有他,他也终于有点事做。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手上的伤口好了又被弄坏好了又被弄坏,至今都没完全结痂,一按便会出血。他坐在床上,眼珠忽地一轮,瞥见了床底下落着的一张纸条。他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一顿美食一样,突然打起了精神,从床底下摸出了那张纸条。
此刻他有些神志不清,都忘了这张纸就是刚刚来的时候被他扔下去的了,他展开了纸条,看到了上面的字。他错愕了几秒,随后又发出了有些可怖的笑声,只是这笑声很快地又消匿了。
他仿佛听见两个人在对话。
“去求他吧,求他就可以出去了。”
“凭什么要求他,怎么可以求他?”
“你难道还想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吗?”
“我不会去求他的,我的尊严不允许。”
“你的尊严值个屁!”
他猛地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一个点,然后冲了出来,用他那依旧手上的手死命地敲打着坚硬的墙壁。
他感觉不到疼痛,可是不知为何他的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那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眼泪。
“你放我出去!”
“你放我出去!”
“你放我出去!”
从一开始的用拳头敲打墙壁到后面的用脑袋撞墙,从一开始的声嘶力竭到后面的嘶哑无声,可是外面没有丝毫的动静。他望向那片漆黑的天花板,慢慢地,眼前的景色逐渐与天花板融为一体,成了无瑕的暗黑。
岁寒睁开了眼,才发现入目之处终于不是那令人绝望的漆黑了,而是换成了一片纯净的白色,只是这白色太纯了,以至于让人觉得他有些刺眼。他眨了眨眼睛,又想抬起手臂揉一下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的手臂居然动不了了,倒也不是因为他没了力气,而是他明显地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这让他心中警钟大起,他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双脚,果不其然,四肢全部被束缚了。
方才的动作牵动了头部,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的头又疼又晕,也是,那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进食,再加上猛烈的碰撞,会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他努力伸了伸脖子,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微微抬起头,转了过去。
床边坐着一个人,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此刻那个人依旧保持着惯有的笑容看着他,就好像是在看一件心爱的事物一样。
刚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岁寒的眼眸中闪动着一道光芒,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终于见到人了,而不是在想眼前这人是谁。过了十几秒,他眼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因为他想到了,就是这个人把他关进了那个房间。
岁寒咽了口吐沫,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疼的要命,他开了口,吐出了一个字:“你……”
只是说了一个字,他便闭了口,这声音实在不像是他的,那声音呕哑嘲哳,给人一种声带被切断了一半的感觉。
松柏没有在意岁寒的声音如何,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看着岁寒,开口道:“我把你救出来了。”
他把我救出来了!
他把我救出来了?
等等,不是他把我关进去的吗?为什么又说他把我救出来了?
岁寒冷冷地看着松柏,用他那嘶哑的嗓子开口说道:“你把我关进去,现在还说什么救我。”
“你看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呢?”松柏笑得如此温柔,就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一样,他和从前一样揉了揉岁寒的头发,怜爱地看着他,“你在里面住了十几天,是不是很难受?你嗓子也哑了,手也受伤了,真是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岁寒实在是不想理会松柏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他只是冷哼了一声,不予回应。
松柏倒也不在乎他的那个态度,接着说道:“你晕倒的时候,我已经让医生给你检查过嗓子和手上的伤了,他们说,没有什么大碍,吃过药就好了。”接着,他从床头拿起了水杯和一叠药片,他将药片取出,放到岁寒嘴边,说道,“张嘴。”
岁寒紧蹙着眉头,斜眼看着那片药片,死咬着牙不张嘴。
松柏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叹了口气,继而将那杯水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捏住了岁寒的脸颊两侧,强行让他张开了嘴,将药片投了进去。又趁着岁寒嘴巴还未关上的时候,把水给他灌了下去。
药片随着水被他咽进了嗓子,松柏这才松开了手。方才灌水的时候动作太大,很多水都洒了出来,s-hi漉漉的有些不舒服。
“你不是恨我吗?还管我干什么?”岁寒恨恨地看着他,问道。
“我不舍得。”松柏说道。
“呸!”他已经不再打算相信松柏了。
松柏见状,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没有一点变化啊。”他笑了笑,又开口道,“得再关一阵子才行。”
此话一出,岁寒的面孔刹那间便变作煞白,那个地方他真的再也不想进去了,那太痛苦了。他听见一个来自自己的声音在他大脑发出指令之前从口中冒出:“不要……”
松柏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真的不要吗?”
“不……”岁寒摇了摇头,“不要。”
“还记得我留下的字吧,我要你自己求我留下来。”
“我……”岁寒说出了一个字,便不打算再往下说了,意识清醒之后,他那些可悲的自尊心也随意识而恢复,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向他妥协,更不能求他。于是,他紧闭了口,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不准备向我妥协了?”
“嗯。”
“好吧,那就祝你好梦了。”
岁寒刚想问一下他这句话的含义,随即便感到头脑一片昏沉,而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再次睁眼,又看见了那片令人绝望的漆黑。
他猛地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上面缠了纱布,而双脚上则又套上了那两个铁环。
又回来了……
方才在松柏面前的那种气势全部被打消得一干二净,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惊慌。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为什么刚才没有求他?
自尊真的这么重要么?
求他了是不是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呢?
不用再呆在这个破地方,他可以出去了。
哪怕出去之后留在松柏的身边也好啊。
当他发现自己的想法的时候还扇了自己一耳光,想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特么的这是被洗脑了吧。当然,此时此刻的他还没有察觉到,松柏真正的目的,就是要给他洗脑。
第61章 第 61 章
刚开始那几天,他还能保持清醒,还能用自己的理智提醒自己。可是越到后面,他便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焦躁,终于有一天,他再度奔溃。并且他没有注意到,这一次他的奔溃时间比之前的短了一半。
“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好不容易痊愈的伤口又被打出了血液,他依然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死命敲打着坚硬的墙壁,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脑子里不断地转过一句话。
去求他吧。
去求他吧。
去求他吧。
“对啊,”岁寒张开了口,自言自语,他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去求他吧,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他再次冲向了墙壁,对着那个监控扫到的地方大声喊叫:“你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了!”
温热的液体再度顺着脸颊滑落,又从脸颊划过下巴,顺着下颚线流进脖子。他不要命地喊叫,连嗓子的疼痛也丝毫没有察觉,只顾着一味地嘶吼。
“你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喊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他紧张地看着门板的位置,可是那个方向没有丝毫动静。
来人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我向你道歉,我想你忏悔我所有的过错,我留在你身边,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他脚下一软,跪坐到了地上,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任由泪珠一颗颗地滑下,溅落到地上。他望向那片无尽的黑色,眼神空洞,嘴上只是反复地念叨着一句话:“你放我出去,求求你了。”
时间过了多久?一小时?两小时?半天?一天?还是他所不知道,无法猜测的时间?他不记得了,或者说他根本无法预测。总之,他再一次昏迷了过去,不过这次不是被墙砸的,而是饿晕了过去。精神上的奔溃使他忘却了饥饿,不知不觉间,他有好几顿没吃了,若不是被饿晕了,他还根本没有要吃饭的打算。
令他感到惊喜的是,再次醒来,他看到的不是那片令人绝望的漆黑,而是圣洁而刺眼的白。一看到这片白色,他就知道,自己出来了,此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惊喜。他再度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四肢,依然动不了,不过没关系,至少,自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