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只是“不错”，还够不上“很好”，也远远到不了“精彩”，但对此时的他来说已经是一个莫大的肯定了。
讨论会结束后，梁夜高高兴兴地和在场的工作人员道了辛苦，随即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他得赶紧去吃个饭然后开电视，因为今天晚上刚好播出《第一场戏的时间》第四期，肖照临这两天有通告飞外地不在，梁夜自诩是对方演戏的迷弟，节目要播出当然少不了他守候的身影。
他在开电视前还不忘给肖照临发了微信，说自己开电视了，肖照临连续收了他好几条微信，最后也是被s_ao扰得哭笑不得了，放飞自我地拍了张自己翻白眼的照片发过来。
“……”梁夜被那精彩的白眼给镇住，节目开播片头的音乐响起才把他拉回神来，他看了看电视，飞快地回了一条【等我看完给你发迷弟花痴表情】才放下手机专心盯着电视看。
肖照临和文汀兰的表演是最后一个，梁夜一看见对方出现在舞台上就眼前一亮，只见肖照临穿着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服饰，身姿挺拔，头发不像平日那样往后梳出造型来，而是让细碎的刘海自然地垂下，不知道是化妆的缘故还是他表情的关系，灯光下的肖照临介乎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眉间有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傲气，但更多的是书卷气，以及那微笑下藏也藏不住的忧郁。
梁夜看得几乎愣住，那一刻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
这是蒋南舟。
无怪乎跳脱飞扬自由的谢丹凝会对他一见钟情。
大约少女的梦中情人都是这副样子的吧。
像一个原本模糊的梦，突然生动地出现在眼前，看得见又碰得着。
梁夜的心在跳动中惊颤了一下，说不出来的异样浮上心头。
在他愣神的一瞬里，年纪不小但表演起来仍然少女感十足的文汀兰当先开口，舞台上的屏幕开始像电影那样切换着镜头，焦点原本在肖照临脸上的镜头突然虚化，转而落在他背后不远处的文汀兰身上。
梁夜诧异睁大眼，猛地坐直了身，心头的异样被抛诸脑后。
他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表演和呈现方式。
文汀兰和肖照临其实也是像演舞台剧那样，但他们这个表演又有些不同，导播的切换画面显然是事先就商量好的，不是往常舞台表演的全境、特写随着群戏、个人戏那样简单切来切去，而是像真的电影那样，不单镜头具有逻辑x_ing，连镜头中演员的走位也暗合画面布局美感的要求。
梁夜越看越是惊讶，这感觉就像是你明明是在看一场舞台剧，但一转眼又发现这场舞台剧竟然同时能无缝地即时转成一部有着精准分镜的电影。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一个像电影拍摄那样断断续续的表演，而是真正的一演到底，拍电影为了一个好镜头能不停NG，但从头到尾一口气演下来的舞台剧哪里有NG的机会？
可当梁夜以为这是最让他惊讶的地方的下一刻，他就发现，一切远不止如此。
他很快就忘了那些镜头里惊人的门道——因为肖照临的表演很快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你哭什么？”那人声音很轻，面色很白，有血丝从他开开阖阖的嘴角缓慢地溢出，但他似乎觉得无所谓，笑得轻松洒脱，却有一股难以理解的绝情感。
梁夜心中微微一动，他记得原来的蒋南舟不是这样的，原来的演员似乎会演得更加感情外露一些，令人一看就明白蒋南舟对女主角的感情。
但肖照临只是很无所谓地笑，却奇怪地让人觉得心底压了一块沉沉的石头。
原作中的蒋南舟慢慢从梁夜心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肖照临现在的形象。
梁夜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视中已经响起了观众的掌声。
他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安静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中的肖照临。
那股时不时会出现的怪异感异常明显地盘踞在他心头，他之前摸不准那是怎么回事，这时却像醍醐灌顶一般，有些明悟过来。
☆、第90章
——徐导, 你有没有看最新一期《一场戏的时间》？
徐燕川抽着烟看了看手机上冒出来的这条微信，视线一抬，落在电视上，层层烟雾遮挡住他半眯的双眼，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拿起微微震动起来的手机，又一条微信进来了。
——徐导，那天在讨论会上试戏, 你说我演得不错，其实只是客套话吧？
徐燕川摁灭了烟，微微叹气摊在沙发上心想, 这可麻烦了。
文汀兰让他来当《时光旧梦》的导演，他对到底要用哪位演员是没有置喙的权利的，当然老师亲自挑的大部分演员都实力不错，就是饰演蒋南舟一角的梁夜他却有点没有信心。
梁夜的进步他看在眼里, 但进步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上正经表演专业出身的演员, 因而徐燕川本着关照老师新学生的想法，在试戏时对梁夜的点评就显得并不苛刻了。
反正这部戏两位女主角的演员确实不错，这戏的戏份也主要集中在女主上，只要女主能演好, 其他角色就算有瑕疵也无所谓，毕竟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绿叶。
这点上梁夜就挺好的，演得过得去，无功无过, 偶有亮点，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关照”，能鼓励就鼓励，没怎么说过重话。
徐燕川没有回复微信，他摊在那里又重播了一遍文汀兰肖照临演的那个片段，他本来只是想看看文老师的表演，没想到看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他仔仔细细地看完，又是重重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直接给梁夜打了个电话。
“明天开讨论会，结束之后我给你说说戏吧。”
第二天讨论会结束后，梁夜留了下来，他发现徐燕川正在和编剧说话，便坐在一边给肖照临发微信。
【梁夜的夜】——肖老师，我昨晚看完节目夸了你那么久，不是说好了给我发私照慰劳一下我这位第一迷弟吗？
肖照临很快回了一条微信，是他坐在电视前的一张笑着的自拍，照片发来之后还跟着一句话：
【肖】——照片给你了，第一迷弟是吧，签名回来再给你补
梁夜看着那张自拍忍不住嘴角勾起，等他抬起头发现徐燕川正看着他的时候，笑容都来不及收起。
徐燕川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现在的情绪有些低沉，没想到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啊？”
梁夜愣了愣，笑道：“照临演得这么好，我替他高兴，我自己觉得自己演得不行，心里有些低沉，这两者并不冲突吧？”
徐燕川奇道：“你和他很熟？最近挺常见他上节目的，不过倒是没有合作过。”
“很熟啊。”梁夜笑道，但没有深说的打算。
徐燕川看着他那个笑，沉默了一阵才道：“昨晚那个节目，他演的蒋南舟，确实些意思的。”
梁夜半敛了眼，“徐导，都是演蒋南舟，您觉得我和他差距大吗？”
徐燕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问我做什么？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不然昨晚你也不会给我发微信了。”
梁夜自然是有答案的。
以前他一直知道肖照临演得好，相比之下那个时候他却演得很差，然而那时就算客观上鸿沟巨大，他都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那么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和肖照临的差距。
以前是无知则无畏，现在则是知道之后方才深刻的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以前我看他的戏，就是纯粹觉得演得很好，从没想过拿自己和他比，现在演了同一个角色，我就忍不住比较，比了之后……”梁夜一手撑着太阳x_u_e，觉得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中有千头万绪，却没办法条分缕析。
房间里响起了嘀的一声，电视屏幕亮了起来，徐燕川按下了按钮，人声慢慢响起，梁夜循声抬头，当一眼看到屏幕上的人时，视线就像被黏住了一样。
是蒋南舟。
也是肖照临。
他看到一束冷光落在肖照临身上，那张神情y-in郁的脸愈发显得疏离。
“你当然可以喜欢我，但关我什么事呢？”后者说话毫无起伏，侧身躲开了文汀兰伸过来的手。
文汀兰被激怒了，脸上一瞬间露出一抹恼怒的潮红，但她很快压住了喷薄欲出的火，强自镇定地想要撕开对方的面具：“你说谎，要是不关你事，你今天怎会过来！”
肖照临有些厌烦地拧眉，语出伤人：“不过一时好心施舍了点东西，路边的野狗便总是到你跟前摇尾乞怜，赶也赶不走，我嫌烦了来下最后通牒罢了。”
文汀兰错愕地看了他好一会，难堪至极，她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化，就在梁夜以为她要忍不住时，她却突然自嘲般轻轻一笑：“你是不是知道了？”
肖照临眉心一动，没有说话，他似乎是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了，转身要走，却被文汀兰死死地拽住了手臂。
“你知道了我不属于这里。”这次的话声笃定。
肖照临扣着对方的手指试图掰开，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等他成功挥开了那双手，便又是一个无情地转身。
文汀兰却突然拔高声音厉声道：“懦夫！”
肖照临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
文汀兰：“什么都不敢承认！我不会回去的，也不怕死在这个时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的控诉悲戚，却只换来了对方一声冷笑。那个身影头也不回地隐入黑暗之中，留下她孤单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