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嘉辰突然就站起来,眉头也微微拧起,很直白地说:“贺宁西,你能不能让我不要总陷入这么被动的愧疚当中。”
“……”
戴嘉辰又说了遍:“如果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救我,我宁愿自己废了,也不让你救。”
他话音不大,但是这种破坏气氛的话就是特别掷地有声,贺宁西一字一字听在耳里,觉得胳膊疼得更厉害了,抿住嘴:“我说了我不在意,你不要揪着不放。”他走到床边,拿出盆子,打算去接点凉水擦身体,也好给戴嘉辰一个离开的理由——
“我想擦一下身体,要是你没有事的话,就可以走了。”
他低头拿盆,力道一大把旁边的暖壶也带翻了,在贺宁西还几乎没感觉的时候,戴嘉辰突然就冲过来,捞过他的腰背,把他拽到边上。
“咣当!”水壶摔坏了,水送壶里渗出来,贺宁西半张脸还埋在戴嘉辰怀里,他感觉戴嘉辰的心咚咚地,跳的好快。
不过戴嘉辰马上就放开他:“行了,你坐着吧,我给你去打水,顺便给你换个壶。”
戴嘉辰把贺宁西赶上床,拿过拖布收拾了现场,端着盆子走了,贺宁西坐在那儿,还有点没缓过来。
直到戴嘉辰再进来,已经拿了个新的壶,盆里也接了半盆凉水,太热了,他脱掉外套,只是穿着白衬衫,挽起袖子,拿了毛巾浸到水里。
贺宁西看他:“干,干嘛啊?”
“给你擦身体。”戴嘉辰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不是要擦吗?”
贺宁西想也没想,坐起来,脱掉半拉病号服,露出里面的T恤衫,又撩起来,戴嘉辰直接走到他身边,把他的左半边身子从T恤衫里解放,掰正身体,用温热毛巾擦拭。
贺宁西很白,特别是在医院这种冷光下,戴嘉辰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很轻了,可不知为什么,一擦就微微发红,他怎么比个女孩儿还细皮嫩r_ou_。
戴嘉辰突然感觉自己很荒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但手下的动作越来越轻,到后来贺宁西痒痒的直笑。
“哎,你手重点行不行?”
戴嘉辰郁闷了:“你这儿这儿这儿全部红的,我怎么重。”
他随手一点,贺宁西笑得更厉害了,但肌r_ou_牵扯着胳膊又发痛,他的笑中途变了味道,又把脸皱成一团,“啊,好疼。”
戴嘉辰也气笑了:“你看你那点出息。”
第13章
两个人望着对方的眼里都有笑容,但下一秒,等意识到目前的处境时,笑容也就凝固,戴嘉辰率先移开眼神,干咳道:“是不是水太烫了,我再去接点凉的。”
贺宁西也低下头:“哦,好。”
戴嘉辰很快抱着盆跑了,贺宁西坐在床上,刚才的欢快气氛简直不像是真实的,果然他们心无芥蒂的那样说笑只能维持非常短的时间,在那一个瞬间,他们忘了彼此是兄弟,忘了他们是同父异母,忘了他们从不曾相同过的立场。
贺宁西想,如果戴嘉辰不是自己的哥哥,也许会和自己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他能感觉到,戴嘉辰不是真的讨厌他这个人,否则像戴嘉辰这样的x_ing格,他要么与自己流于表面的客套之交,要么与自己彻底的针锋相对,就算都不利于他在西坛的发展,起码他可以在私下无视自己,表面当普通同事,但他都没有。
戴嘉辰很快回来,到床沿坐下,拿毛巾重新细致地擦贺宁西的身体,从锁骨擦到前胸到小腹,戴嘉辰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另外一个同x_ing的身体,特别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是贺宁西,擦着擦着,不自觉就带有一些观察的意味在里面。
贺宁西的胸前被擦到,两个小红点马上立起来了,戴嘉辰本能的耳朵一红,避开它们,
半天他才擦完,收拾好毛巾和水盆,肚子突然咕咕作响。
戴嘉辰挺不好意思,瞄眼贺宁西,看他神色如常,估计他应该没发现,打算走人,贺宁西却说:“戴嘉辰,我想喝汤了,你能不能把汤帮我盛出来?”
他很少叫戴嘉辰名字,戴嘉辰甚至觉得自己头回听见他喊自己全名,很自觉地就走过去打开学姐拿来的汤罐。
贺宁西左手用得一般,拿着勺从汤罐里喝得艰难,戴嘉辰看了几眼,发现他舀起来都是半口,忍不住皱眉,接过贺宁西手里的勺。
“嗯?”贺宁西抬起眼皮。
戴嘉辰朝他努努下巴:“快点喝完,我回家了。”
既然都帮他擦了身体,再喂他喝口汤也没有什么,戴嘉辰这么做的同时,感觉内心的愧疚有轻微的消散,不让他感到度日如年的煎熬。所幸贺宁西也没开半句口,他喂就喝,很沉默,让彼此少了点尴尬。
学姐的汤盛的扎实,贺宁西喝了一半就不肯再喝,说:“太多了,我喝不完,你和我一起喝吧。”
戴嘉辰放下碗:“喝不了明天再喝。”
但贺宁西坚持道:“这种汤放到明天就不是特别好了,再说我也不方便自己热,你帮我把它喝完算了。”
两人推让间护士来敲门,意思是探视时间已到,如果不是陪床家属就得赶紧走,小姑娘进来挺好奇:“哟,帅哥,今天有个人陪你?是不是明天做手术心里打鼓了?没事儿,这你朋友吧,帮着照看点儿,我知道说起来那都不害怕,大老爷们害怕也不好意思说。”
贺宁西摆摆左手:“我自己就是医生,我不害怕。”
护士不反驳,朝戴嘉辰使个眼色,笑着走了。
戴嘉辰这才反应过来,也许贺宁西拖着他不让他走,是因为明天一早进手术室而害怕,这么想着,他给自己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考虑贺宁西和他那层别扭的关系,贺宁西是因为他受伤的,还为他放弃那么重要的比赛,他不习惯欠别人人情,贺宁西也不该成为例外,在贺宁西好之前就把他当成个普通的同事,等贺宁西好了,自己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戴嘉辰说:“那我就喝会儿汤。”
贺宁西也挺意外,说:“你得喝快点儿,不然过会儿出去护士该说你了。”
戴嘉辰却故意喝得很慢,正好他饿,贺宁西只喝汤不啃骨头,戴嘉辰仔细地吃着,突然发现贺宁西一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
“没怎么。”其实贺宁西只是在想那勺子是自己喝过的,但如果点破,戴嘉辰该不高兴,可能就不吃了,哪怕他的肚子叫的明目张胆。
喝完汤十一点半已过,戴嘉辰又出去涮碗,贺宁西心里好奇他怎么还不走,但更纳闷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让他赶紧回家,贺宁西把自己的心情归结于潜意识里对手术的害怕,于是戴嘉辰进来,从柜子里取出折叠床在旁边拉开,脱掉衬衣和裤子,缩进被子关掉灯后,贺宁西始终没有提出异议,甚至微妙地松了口气,然后很安稳的睡着了。
第二天戴嘉辰头回请假,彭主任问他是什么事儿,他只说家里有点事儿,彭主任准了,戴嘉辰一直把贺宁西陪到进手术室前面。
贺宁西躺在单架上,发现戴嘉辰没有挂胡子,一夜过去下巴上冒了点头,想对他说自己的行李包里有带剃须刀,但戴嘉辰比他先开口:“晚上想吃点什么?”
贺宁西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戴嘉辰的态度在这一夜微妙地变了,让他有种喂不熟的动物突然对自己亲昵起来的感觉,脑海里闪过很多便宜方便速食的东西,戴嘉辰等不到他的回应,说:“吃饺子吗?我回家给你包。”
贺宁西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很直接敞亮的看着自己,没有回避,突然忘记自己要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了,说:“好。”
第14章
贺宁西的手术很成功,早晨八点半推进手术室,十一点多就出来了,麻药已过,贺宁西已经清醒,出来见戴嘉辰跟医生在边上简短说了几句,戴嘉辰频频点头,一副将医生的嘱咐完全记在心上的样子。
贺宁西本对医院生活无感,和平时在家里没有什么不同,这刻他体会出自己住医院的不一样了,有个人这么关心他,贺云阳的关心比较物质,因为很少陪在自己身边的缘故,也显得比较淡薄,戴嘉辰这样时时刻刻绕着自己转的感觉并不坏。
吃完中饭,戴嘉辰涮完碗回来给他削苹果,贺宁西感到痛并快乐着。
他一下子变成了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戴嘉辰给他吃完苹果也没走,从哪里找来一本杂志念,贺宁西听了两个为情所困,为爱痴狂的故事,受不了:“这种杂志都谁买?”
戴嘉辰合上书,说出两个在年轻人里卖书卖得格外出名的作者:“那下次拿那些来给你。”
贺宁西知道他一定是不看闲书,笑一笑,自我意 y- ín 和调戏读者他都不感兴趣,但他听出了戴嘉辰的言外之意,就是他还会来。
贺宁西给他加个砝码,让他记得来,说:“也不用,你随便带本书来就行。”
两个人沉默下来就无话可说了,贺宁西拿出手机放歌,戴嘉辰听着听着,问:“你钢琴比赛本来要选什么曲子?”
“啊,那个啊,肖斯塔科维奇的《抒情圆舞曲》。”
戴嘉辰一脸茫然,不过还是配合地点点头,贺宁西不知道怎么,有点兴奋地说:“有机会你来我在医院附近的房子吧,我一个人住,等我的手好了、琴到了,我弹给你听。”
戴嘉辰挺意外,抬起眼皮,深深看他一眼。
说好要吃戴嘉辰包的饺子,四点多钟,贺宁西却不是那么想让戴嘉辰走,感觉戴嘉辰就算只是待在自己身边不说话,好像也没那么无聊,戴嘉辰不说话并不碍眼,不过他坚持要去,说六点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