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西点点头:“那你怎么还回来了,你应该抓紧时间补一觉。”
戴嘉辰摇摇头:“我给你承诺了,你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我不回来,你怎么吃早饭。”
贺宁西气笑了:“你有毛病,车我来开。”
上午查完房,刘博东给戴嘉辰打电话,两人到花坛,刘博东小心翼翼问他情况怎么样,戴嘉辰和盘托出,憋了半天的火全来了:“甫善我听都没听说过,你如果让我签过字,我不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刘博东直拍大腿:“我的戴医生,戴院长,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要是出了事儿,我能跑得了吗?我必然不敢啊。”
戴嘉辰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刘博东有句话没错,他俩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盯着刘博东看,直到看得刘博东浑身发毛,才冷笑了下:“给你说了别乱叫,既然你心里有数,回去就好好找,另外想办法托人找他们公司负责人,这批药不能用了,得重新买。”
刘博东点点头:“那用过药的那些病人……怎么办?”
戴嘉辰抿抿嘴:“别的回访跟踪,张至斌的家属……想办法私了。”
刘博东抱着侥幸心理道:“只要没人告,就没事。”
戴嘉辰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但找人并不容易,并且戴嘉辰深知找到也没用,医院该承担的责任恐怕半点不会减轻,可股东会已经悄然而至。
会上,贺宁西就坐在自己旁边,戴嘉辰已经久违了这种煎熬,煎熬到他不敢抬眼去看贺宁西的眼睛,而后,他深吸一口气,起身,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又仔细想了想,有三条建议:一是推迟选院长。”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贺宁西也在余光中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他看。
戴嘉辰停顿两秒,接着说:“二是目前贺医生对工作不熟悉,最近事务繁多,也不适合移交和分开处理,我建议之前贺院长的工作还是全部归还给我;三是贺院长病危时已经把很多工作交给我,我其实是干着代理院长的工作,所以我想要明确我的职务,然后给我配备相应的办公条件……”
股东会开完不出一小时,医院全炸了,医生护士四处八卦,
正好马上是午饭时间,处处可闻他们的小声交谈——
“听说没,戴医生在股东会上,之前一声不响和和气气的,今天给小少爷扔下三个炸弹,延选!夺权!抢班!”
“什么?那结果如何?”
“戴医生能干,那些老头都倒戈啦!若是小少爷还有之前那么多的股份,还能轮上他说这个话,现在嘛,哎,该改口叫戴院长啦!通知估计马上下来。”
贺宁西拿着文件夹气势汹汹穿过回廊,戴嘉辰跟在他身后,想叫住他,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坐电梯下到停车场走到自己的车前,贺宁西突然回身,:“你跟着我干什么,有什么话要说吗?”
戴嘉辰盯着他看了会儿:“宁西,我……”
贺宁西竭力保持平静:“为什么你突然又改主意了,能不能给我个理由?”
戴嘉辰沉默片刻,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道:“我们先去吃饭吧。”
贺宁西走进两步,这一刻突然感觉到戴嘉辰的陌生,这个分明应该是自己很熟悉的人,但其实他可能并没有真正了解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周围一直有很多声音,他都选择了忽略,不过现在他感觉有一丝害怕,顿了片刻,问:“你是不想我现在当院长,还是不想我当院长?”
戴嘉辰看着他:“不想你现在当。”
“为什么?”
戴嘉辰又不吭声了,片刻后说:“是你自己说,既然你爸把股权给了我,对他来说,你和我就是一样的。”
“我爸?”贺宁西的表情瞬间变了,点点头,“时至今日,你对他没有一点点原谅吗?”
戴嘉辰顿了顿,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想隐瞒:“我对他,最多只能是不恨,教我原谅他,不可能。并且,我从来不把他当爸,从过去,到现在,他不是我爸。”
贺宁西激动起来:“其实他对你是悉心栽培的,你应该感觉得到,既然你对他是这种态度,为什么还要收下他的股权。”
戴嘉辰本能道:“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什么?”
戴嘉辰抿紧了嘴,最后挤出几个字:“那是我应得的,他欠我的。”
贺宁西盯着他,眼睛里的光逐渐变得曲折,低垂着睫毛,难堪道:“他对我说过无数次,西坛凝聚了我外公和他的心血,他说西坛只能姓贺,我想他之所以愿意把股权给你,是因为你已经和他有了点和解,哪怕只有一点,所以我认为你和我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戴嘉辰听懂了他的话,也明白他婉转表达的含义,心里有一种淡淡的苦涩,自己不是为了让他为难,却令他这么痛苦。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贺宁西当院长的最好的时机,问题还没解决,还在延续,他以后很难以不知情为由完全摆脱。
贺宁西钻进车里,朝戴嘉辰望了片刻:“好了,你让我静一静,让我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第43章
拨开百叶窗俯视医院的全貌,午后的一点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戴嘉辰的脸上,刺目得令他微微眯眼,即便是踏入西坛的第一天,也没想过会这么快的来到这个位置,而真正站在这里,虽然视野极佳,他又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
现在戴嘉辰搬进了院长办公室,也配备了新的助理和秘书,秘书引副院长进来,戴嘉辰这才回神,等秘书出去,与副院长交谈起来。刘博东目前还没找着申购单和甫善的负责人,副院长都替他着急,戴嘉辰坐在桌子前,抿口茶:“他绝对拼尽全力的找,你放心。”
副院长道:“这我倒是不怀疑,找不着对他也没有半点好处。”
见戴嘉辰低眉思索,副院长忍不住倾身,小声道:“这事儿刘博东脱不了干系”
戴嘉辰未置可否:“我知道。但是……甫善二月份都被查封了,刘博东要拿多少回扣才敢冒这个风险要甫善的药。现在没有申购单,就不知道这药是怎么进来的。”
他双手交叠,放下下巴下面:“就算刘博东真伪造了申购单,他绝对不会留着,后患无穷,肯定毁了,就算留着,也不愿意拿出来。那责任全跑他头上去了。”
“所以,我得哄着刘博东,安抚他,主要是别抖落到外面。
副院长叹口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小贺?”
戴嘉辰却没有再接话。
要是王至斌的家属安抚不好,告了医院,或者捅到外面,自己不知道得承担什么责任,告诉他就两个结果,要么他为自己难受,要么他和自己一块承担责任。要是责任轻还好,要是重,戴嘉辰没想,不敢想。
骄傲如他,没想过那样不堪的自己,和贺宁西就彻底不配了,就算贺宁西要他,他也不愿意让他要。
眼看到下班时间,贺宁西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坐电梯,经过窗前不经意抬头,正巧看到戴嘉辰和几个人从玻璃回廊经过,他走在最前面,那样意气风发。
贺宁西凝视片刻,发起了呆,几个小护士走过来:“贺医生,下班啊?”
被她们的笑声惊醒,贺宁西勉强勾勾嘴角:“嗯,回家了。”
一个小护士大着胆子说:“贺医生,下周我过生日,请你唱K,去不去?我还叫好多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贺宁西抿着嘴想了会儿:“不值班我就去。”
“那说定了!”小护士很高兴。
“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上了电梯,幸好没有人,卸下那点笑容,贺宁西逐渐面无表情,距离股东会开完已经十来天,自从他那天中午说要想一想,戴嘉辰就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再和他共进过一餐饭。偶然有几次他们在走廊相遇,戴嘉辰虽然会看他,但从没有走近,贺宁西也不和他说话,拿着病例簿与他擦肩而过。
电梯门打开,上了车,贺宁西拿出手机,盯着那屏幕思索。
要不要主动给他打个电话?
可盯了好久的屏幕,他又有点生气,从来都是自己对他妥协,他就没有主动过,把电话扔到一边,先不打。
周末戴嘉辰照样毫无音讯,贺宁西在家里陪着保姆一起收拾屋子,打扫到贺云阳那一间,又打开放保险柜的柜门,不知道贺云阳在里面放了什么,保姆提议:“要不你可以找人来撬开。”
贺宁西笑了:“倒也没有那么急,其实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放在里面的会是些什么,他到底想不想让我看。”
保姆道:“这倒也是,他毕竟那时在住院,很少回来,去世前有半个月没有回过家,可能他想,也来不及处理。”
贺宁西合上柜门:“所以再说吧。”
真不巧,本来答应去参加生日会,结果同事的女儿发烧,想和贺宁西换班,错过了。第二天晚上,小护士跑来:“贺医生,昨天你没来太可惜了!”
贺宁西把脸从电脑屏幕上转开:“哦,怎么了?”
“哎,我们都是精心打扮过的,你没看到不遗憾嘛!”小护士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