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烟来减少疼痛。相处多了,我渐渐可以从林轩的行为和语言中体会他的感情,抽烟,代表着他很疼,无论是身体的,
还是心理的。
粥做的有点稀,我生怕他不满意。可他还是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一个人闷声盛了一碗推到我面前,然后支着下巴看着我
。
“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我笑了一下,小心措辞,小心发问,“林先生,您找我有事么?”
“我告诉你了啊!”
“什么?”
林轩摸摸脑袋,说道,“我没记错吧,上车之前我叫你陪我来吃夜宵,我没有说吗?”
粥不好吃,但填肚子还是没有问题的。林轩的思考方式令我痛苦,可他一言不发盯着我的眼神更令我痛苦。我想,这么
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找一些话题,“林先生,您今天遇到意外了吗?伤看上去有点严重。”
“和你有关吗?”
“有。”我说道,“如果您受伤了,那咱们就不必练拳(我)了吧。”
“我不动手也能对付你。”林轩冷哼一声,道,“你只要听我的吩咐办事就行了,钱我会给你。”
我吃完一小碗粥,含蓄地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可能,我是不想在您这里赚钱的。”
“可惜,没有可能。”
林轩看着我洗碗看着我站在一侧,看着我四处张望,然后躺在床上睡着了。我今晚是铁定不能睡觉了,他没有告诉我干
什么,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干,包括睡觉。我百无聊赖坐在豪华又空荡的客厅里,翻动着扔在沙发上的杂志和报纸,渐渐
的一句话我翻来复去看几次都无法理会那简单直白的意思,我倦极了,直犯恶心。
大概是凌晨2点多,我去卫生间上个厕所且洗把脸醒神,顺便把剩余的粉底什么的洗干净,我眉毛上方一段小小的白色
伤疤勾起了我不愉快的回忆,我不知道现在在工作什么,有点不劳而获的感觉,虽然我并不认为林轩的钱那么好拿,每
一次我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备受煎熬。
我打着哈欠出去,吓了一大跳,林轩中邪似的站在客厅中央,瞪大双眼看着我。我的本能告诉我,林轩不正常,别靠近
他,绝对不要。我顿时清醒了,却怔在原地。只见林轩的面部迅速抽搐,全身剧烈颤动,他一步步逼近我,捏着两个强
有力的拳头,像头野兽不断靠近。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最后撞在了盥洗台上,已经退无可退!
“林,林先生——”
“闭嘴,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林轩暴跳如雷,狂躁地使劲儿捶打着门,手臂上青色的血管鼓起,纠结成恐怖的形
状。
我惊恐地回忆起他那一次失控的情形,心里大喊一声不好——林轩扑了上来,两手精准无比地卡住我的脖子,我甚至没
有来得及吸一口气,眼前迅速变得昏黑,无数白的,黑色的杂点闪闪烁烁,我听到林轩嘴里大喊,“不准你再说了,闭
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我挣扎着,手里抓起一个装摆牙具的镀金钢架,我想活命就必须砸醒他,可我架子到他耳边时犹豫了,我看到林轩在哭
,紧紧咬着牙,空洞的眼睛没有焦点,他并没有看着我,是真正的哀伤,已经无法用别的方式发泄出来,我最后一点希
望就在那一瞬间涌起的怜悯中破灭了。林轩将我甩开,我撞倒了浴缸上,半个身子陷了进去,自动感应的淋浴设施开始
运作,莲蓬头哗哗冒水,我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大量的氧气涌入我的肺部,我呛咳着,挥舞着双臂要起来,林轩跳到浴
缸里,继续卡住我的脖子,密集的水流逐渐变得烧灼,并不断浇在我们身上。我有空隙抬起脚,于是蓄力蹬向他的胸口
,他咚一声撞在另外一侧,我抓过身边的毛巾狠压住要起身的林轩,膝盖狠狠顶着他的胸部,三两下就把那劣质?毛巾
撕开(其实不然,情急之下出勇夫,事后我绝对撕不开),麻利地将乱吼乱叫的林轩双手捆绑,他不停挣动,大量水流
入他鼻子里,嘴里,浴缸里的水已经没到了他脸上,出自本能,他不断上昂脑袋。我坐在他身上,突然有那么一刻,就
想这么杀了他。
“住手,爸爸,住手,爸爸,爸爸!我错了,疼,很疼,爸爸——”林轩渐渐不再挣扎,一面流泪,一面蜷缩起来,蓝
色的眼睛突然有了光芒,变得怯懦无助。他的哭声被蒸腾的热气冲淡了,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极其震惊
的一幕。
我的背部被热水冲疼,这才回过神来,趔趄地去关水龙头。我不知道自己刚才撞倒了什么地方,镜子里的我左脸颊有一
道擦伤。我腿脚虚软,闭合了开关后坐在马桶盖上好一阵子无法动弹。手在不住颤抖,我刚才差点被杀了,差一点……
“疼,疼啊——疼——”林轩还在无意识喊叫,他原本包扎好的手臂又开始流血了,腥浓的血流在水里,变成了粉红色
。
我朝他走了两步,腿还是很软。我站在那里害怕再靠近他,那是一捧荆棘,会伤害所有接近他的人。他哭得很伤心,惊
恐的眼睛里涌满了绝望,我的心重重振颤,那是和曾经的我同样的眼神,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察觉到的眼神。
我蹒跚着走过去,将他小心扶起来,他缩在一角,环着膝盖,和我一样,全身湿透了。我完全忘记了他正处于疯狂状态
很可能会再次袭击我,我松开了他手腕上的绑缚,那儿一圈圈擦伤在流血。
我奔出屋,打开门,站在外面随时听候差遣的赤青一见我狼狈的样子,立刻冲进门,他仿佛早就预料会发生什么。
赤青看到缩在那儿的人,二话不说埋身打横抱起比自己还要高大一些的林轩,完全漠视我的存在,把他小心地放到床上
,再次迅速叫来了方才的医生。我浑身透湿站在客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今天因此而变得
完全不同。
过了一会儿,赤青再次送走医生,站在我面前。墨镜后面的人,让我突然感到很伤心。他预料到了,他肯定知道林轩今
天不正常,他趁机躲出去,任我留在这火坑里等着被吞噬。
“把衣服换下来。”赤青这么说,可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