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生命无常,成长路漫漫,他永远都追不上。
那天赚的八百块钱,当场结算,一拿到手,行骋蓄谋已久,加上脑子一热,坐着地铁就往太古里走。
他站在货架边儿挑了好久,给宁玺挑了双九百多的篮球鞋。
太贵的这会儿钱不够,先买双鞋,预祝一下他哥校运会打爆高二年级,也还好。
行骋没太在意自己的一心投敌,看着那双黑白相间的球鞋,越看越高兴。
在他的意识里,一千以上的东西,宁玺肯定不会收,但是一千以下,那就算便宜点儿了,作为生日礼物,也不为过吧?
况且钱是他靠自己的本事赚的,他乐意给他哥花钱。
这十月份的尾巴了,十一月的开端,就是宁玺的生日,是周一那天。
今儿下了雨,放学铃声一响,行骋也没带伞的习惯,提着运动品牌的口袋就往高三跑,一脑袋的水,顺着脖根儿往背脊流。
教室里都走空了,宁玺才做完题,收拾东西也慢一些,把文具袋装进书包里,抖了抖字典上的灰也要往里边儿装,一抬头就看到行骋一个大高个儿,站在教室后门,背后拎着个袋子,望着自己挑眉。
还吹了一声口哨。
宁玺无语了,差点儿没一个大白眼翻过去,咳嗽了声,继续收拾笔记本。
他这还没弄完,行骋站不住了,拎着袋子跑到宁玺身边,摁着他坐下:“哥,今儿你生日,我记得……”
宁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有点儿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你给我买东西了?”
行骋没搭理他,伸手就去捉他的脚腕,惊得宁玺猛地往后腿一下,脸都红了:“你别乱动我……”
手臂力气大,行骋抓着他就要给他脱鞋,宁玺直接蹬了他一脚:“有监控!”
行骋被监控折腾得有点儿头疼,要不是之前出的那事儿,他估计今天就强硬着把宁玺鞋脱了!
他现在也只得站起来,把那一双篮球鞋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地上,特认真地说:“那你自己换上。”
宁玺连鞋都没去看,直接问他:“你哪儿来的钱?”
行骋一听这话,背脊都挺直了:“我自己赚的。”
宁玺想了一下,行骋的确也不是会挥霍家里钱财的主,半信半疑地,冷着脸,站起身来继续收书包。
这下子行骋有点儿气,蹲下来又去抓他哥的脚腕子,宁玺一惊,一狠心,说:“行骋,我不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行骋胆子大了,流氓劲儿也上来:“你今儿不穿,我在这儿亲你,你信不信?”
要是换在从前,宁玺肯定先揍他一顿,再打几下行骋说浑话的嘴巴,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做不出任何让行骋失望的事儿。
宁玺忍着火气,心里又酸又甜,慢慢蹲下身子,把书包扔给行骋,穿上了那双篮球鞋。
那天行骋抱着他哥的书包,站在他哥的教室里,看他哥穿上自己给买的篮球鞋,觉得是在看媳妇儿穿婚纱似的。
太好看了。
宁玺系好了鞋带,把书包夺过来自己背上,拿着伞,提着装了旧鞋子的口袋,屁股后边儿跟了个行骋,一路冲着下教学楼的。
到了教学楼门口,行骋把宁玺手里的伞夺过来撑开,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哥,我比你高,伞我来打。”
宁玺纳闷儿了,这也高不了多少啊。
行骋特别得劲儿,高一厘米也是高,顶天立地,我就得罩着你。
我小时候,不是也被你罩大的吗?
行骋一路走一路贫,逗笑了宁玺好几次,每次行骋一低头笑着看过来,宁玺又立刻板起脸骂他:“看路。”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雨下得淅淅沥沥,一下一下打在伞面儿上……
听在宁玺耳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行骋笑着说:“你小时候打一把小荷叶伞,还搁我面前转,那水花转起来,甩了我一身,这辈子都记得你。”
宁玺冷哼一声:“挺记仇。”
行骋本来还想说句什么,眼看着走到路沿边儿上了,再前边儿的路要下一个阶梯,路面的积水已经有点儿深。
一脚踩下去,估计今儿个新买的球鞋都得废了。
这会儿路边上没什么人,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路灯亮了几盏,树荫的遮蔽下,更是连前边儿的车牌号都看不真切。
宁玺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伞柄,行骋脱了外套披到他身上,把书包挂在身前。
他拉起宁玺的手,绕到他身前,一使力气,硬是把他哥给背起来了。
双脚踏空,他自己整个人都被行骋背在了背上!
宁玺傻掉了。
行骋力气大,根本扳不动,宁玺空了一只手出来,扯着他耳朵喊:“你他妈……”
“哥,你还会说脏话啊?”
行骋又一用力,以防宁玺从背上滑下来,怕他扑腾,提醒了句:“你抱紧我脖子,这儿的水趟过去了,我就放你下来。”
宁玺不吭声了,抱紧了行骋的脖子。
他一个当哥哥的,就这么,把脸埋进了弟弟的后脖根儿。
行骋一脚踏入积水中,感觉袜子都s-hi透了。
真他妈是透心凉,心飞扬。
行骋一边儿踩水一边儿说:“今儿你生日,穿我给你买的鞋,可千万不能弄脏了……”
他从积水中过,脚还没站稳,就忽然感觉后脖子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
行骋心里一句“我`cao”爆炸开来,脚差点儿一软,往水里跪下去。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也不敢多想。
好软啊。
背上的始作俑者宁玺跟没事儿人似的,也不觉得自己动作特明显,只是吸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句:“好。”
那天傍晚,行骋第一次,在家附近的路灯下,背着宁玺……
好好感受了一番他哥全身的柔软温度。
宁玺的伞打得很好,全顾着给行骋遮头了,他自己的背倒是s-hi了一大片。
行骋的鞋才是s-hi透了。
过了那一处积水,他没立刻把他哥放下来。
行骋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s-hi透的脚尖,以及雨水滴落下来,在脚边砸出的一圈圈儿涟漪。
他一个人,身上现在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
行骋忽然有点儿感谢这一场雨。
再下大点儿吧。
第十三章
要说宁玺最大的本事,除了长得好看之外,非要行骋挑一个出来膜拜的话,那绝对就是球打得又好,成绩也优秀。
打球的人都知道,十分天赋十分努力,剩下八十分基本都是实战训练里边儿折腾出来的。
行骋从小就经常见着他哥下午打球晚上回家学习,一个院儿里的小孩吃完晚饭凑一堆玩儿游戏,他就扯着嗓子在他哥家窗户边儿喊,挑衅他哥出来迎战,出来练球。
什么花样,什么话语都折腾完了!
他哥就是不动,低着头写字,眼皮儿都不跳一下。
结果他看着他哥天天好好学习,天天书海泛舟的,但平时跟他们一起打球的时候,也不会输球。
宁玺抄截断球盖帽样样牛逼,行骋自己再练三年也追不上。
没几天就是校运会了,行骋有事儿没事儿就往球场跑,监督一下他们年级那群男生,顺便给他哥打打小报告,投敌一下。
什么谁谁谁打的哪个位置,谁谁谁擅长什么,你们高三怎么防我们最好,哥你防我吧,我绝对让你当得分王……
一听行骋又开始胡扯,宁玺就停了笔,想一铅笔屁股戳他脸上,又觉得疼,忍住了,说:“你们队里知道你上来给敌军汇报情况吗?”
行骋脸皮还挺厚:“知道啊,他们还说玺哥你想赢多少分都行,想赢双数还是单数啊?”
宁玺冷笑一声:“想放水?”
行骋一拍桌子,不乐意了:“哥,什么叫放水啊,你们高三实力派,肯定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点点头,宁玺把练习本儿摊开,捉了笔往行骋手背上写了个“1”,说:“一分,险胜吧。”
行骋看他哥要练题了,他一高二远近闻名的小混混也不好意思在人高三实验班教室里站太久,站直了身子,往手背上被写字儿的地方亲了一口。
他正准备走,就听宁玺在后边儿压着声音骂他:“行骋你什么毛病。”
教室里人多,行骋怕开口耍个流氓惹他哥不高兴,朝四周看了下,趁没人往这边儿看伸手捏了他哥肩膀一下,小声说:“你惯的。”
说完他就出去了,也没管教室里好几个女生都盯着他走,站在后门儿边,回头看了一眼他哥。
结果,宁玺从行骋转身开始就偷偷目送着行骋离开……
没想到行骋在教室后门儿停了一脚,两个人目光一下子就撞上了。
宁玺慌得马上回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大意了大意了。
他晕晕乎乎的,现在感觉在前座同学的后脑勺上,似乎都能看到行骋刚刚的笑脸。
真的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