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骋拿了一个,抱在怀里,心里还是挺得意,坐在床边儿笑他:“你不嫌挤得慌?”
宁玺面无表情地说:“比你占地面积小。”
行骋被他哥又堵了一句,但也还是已经习惯,脱了外套躺了半个身子在床上,手上蹂躏着那一个小猫玩偶。
“你看看你,就跟猫儿似的,脾气大又傲娇,不开心了挠两下,开心了呢,就黏黏我……”
他说完,翻了个身,伸手去撩宁玺的衣摆:“我看看有没有尾巴?”
宁玺一下子躲开,毫不客气,上手就掐行骋的半边脸蛋:“有没有,有没有?”
他哥这下手没有留情面的,行骋被捏得腮帮子酸痛,眯着眼喊:“疼疼疼……”
我靠,这老虎屁股,压根儿摸不得。
行骋靠在床边,认真看着宁玺气鼓鼓的侧脸,微微颤动的长睫毛,以及卫衣袖口挽上去,露出的一截手腕。
轮廓,神情,分明就还是个十字开头的少年人模样。
他的哥哥太美好,让时间都不忍心亲手将他送入大人的世界。
……
除夕那天晚上,宁玺照旧去了他妈妈家里吃饭,还是春晚都还没开播多久就道了别回家。
小弟弟一直在哭,妈妈跟叔叔忙得一团糟,家里又来了好几个不熟的亲戚,他简直坐如针毡。
宁玺帮着妈妈招待完客人,把茶水都沏好了,拿着两百元的红包出了家门。
他脖子上围着行骋前几天给他的围巾,卡其条纹的,纯羊绒,一摸料子,都大概能猜出这多少钱。
好像还是个牌子货,手感也太好了。
他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裹紧了羽绒服,一个人走在除夕夜的街道上。
路灯点得黯淡,这几条街道上的树叶纷纷而下。
偶尔有车辆飞驰过去,连带起一片片落叶,翻飞至夜空中。
宁玺一边走一边抬头去看天边悬挂得高高的月亮。
到了后边儿,他好像在追它,步子加快起来,气喘吁吁地,奔跑过两条街。
成都市内禁止烟花爆竹,年味儿少了很多,树上挂得稀疏的红灯笼一闪一闪,倒还昭示着一些美好的寓意……
往事犹如飞鸿印雪,踏着岁末的歌,流浪到了千里之外。
脚下只是过了几步,就好似落入了岁月沟壑间。
宁玺跑着跑着,速度就慢了下来,眼睛忽然瞄到天边的一颗星,很亮。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几乎无人的街道上,头顶飘落几片枯黄的叶。
给行骋发了一条短信。
他看着街道上过的出租车辆,基本上都挂着“空车”的红牌,在夜里十分刺目。
宁玺继续走着,每过一辆,就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新年好。
走了一个多小时,拐进了小区的那一条街巷,宁玺觉得这条路的路灯似乎比以往更亮了一些。
抱着手臂没走几步,兜里的红包都已经揣得热乎,宁玺整张脸被冷风吹得冰凉,一哈气,眼睫上都像起了皑皑雾霜。
他刚刚过了一条人行横道,就看到路边上站着一个人影。
一米八五的个子,裹着件深灰色的羽绒服,年前跑去剪的短寸……
行骋板着脸,不说话时一副凶傲相,背着手站在夜里,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宁玺忽然又有了跑步的动力,也不觉得累了,穿过这一条街道,朝着行骋的方向,小步奔了过去。
街上压根儿没有其他人,商店门市的卷帘门都紧闭着,过往车辆也没有人能注意到街边这一对相拥的少年。
只当是普通的情侣,在除夕之夜,互相取暖。
宁玺被行骋抱在怀里,万分感想涌上心头,没想到过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还有人能陪他一起度过。
谁也没有松开手。
宁玺吸了吸鼻子,问他:“叔叔阿姨允许你出来?”
“我们家客人多得很,我跑出来玩会儿,他们顾不上我。”
伸手把哥哥脖子上的围巾系紧了一点儿,行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好凉。”
宁玺看着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本来是并肩在街上走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忘了是谁先跑起来,变成一前一后的你追我赶……
刚跑到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天边忽然开始落了雪来。
宁玺抢了先,肩头落了雪,慢慢放缓了步子,转身去看紧追不舍的行骋。
半大的少年立在漫天的小雪之中,黑色高领毛衣将面容衬托得更加俊朗,双肩包照旧只背了一边儿,以往冬天容易长冻疮的手在今年似乎只是冻得有些发红。
可能是因为,恰巧宁玺带了身份证,也可能是因为,那天行骋站在雪中的模样太让人心动。
见面之前谁都没想到,在下着雪的除夕夜,两个人一路跑到大路上,找到家连锁酒店,开了房。
一进房间几乎是压倒式的热烈,行骋龙精虎猛的,把房门儿一关,灯都没开,房卡都懒得c-h-a,脱了鞋掀开被子就钻上去。
吐息旖旎,天地无颜色。
窗外的雪也没有功夫再去看了,高温色相,烫得宁玺浑身都在发抖。
他闭着眼,手里攥了已经被弄得泛潮的被褥,仰起弧度完美的下巴,露一截儿脖颈。
似可以和外边儿的白雪一比高下。
被子里高高隆起一个人形……
他低低闷哼一声,呛得行骋都快流了泪。
那时候,宁玺刚好睁开眼睛,看着行骋抬起头。
他看他的眼里的情感丰富汹涌,冲得整个世界铺天盖地,昏眩非常,两个人浑身的汗毛都好像要竖起来。
那一刻,宁玺也无法自持。
黑夜使得人的感官变得专一隐晦,宁玺抓着行骋裸露在外的肩头……
像抓住梦一样。
这是,发生在这座城市里,这一秒的爱情。
宁玺的身体不再冰得像成都漫天的雪。
最开始他望进行骋的眼睛时,觉得身处这一望无际的海,他若是学不会游泳,那就只有溺死进去。
到现在,他沉寂在海底,连懒懒地翻个身都不想。
少年之间的轰烈情爱,气势磅礴,通通化作江河奔泻,冲刷掉了彼此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慢慢捧起弟弟这张熟悉的脸,宁玺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等这个年过了,还能待在一块儿的时间有多少。
三月、四月、五月,也就三个月而已。
一百天都没有。
高三下很短,要多看看那个自己喜欢的人。
这个寒假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他都不记得每天看了什么,复习了什么书……
对于宁玺来说,爱情并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心里都念着另一个人?
互相慰`籍的事儿做完之后,宁玺闭着眼,看着窗外,再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快零点了。
大年三十夜,风雪良宵。
后来的后来,无论过了多少年,宁玺依旧还记得。
那年成都的冬天,下了一场雪。
……
除夕的后半夜,行骋爸爸给行骋打了一通电话,行骋气儿都还没缓过来,只得跟他爸说,跟任眉宁玺他们在外面玩,等一下就回家。
凌晨四点,行骋才跟宁玺一起回了小区里。
两个人站在楼道里互相对望,行骋看着宁玺的衣领,喉结上下滚动。
他往上走了一步阶梯,认真地说:“新年快乐,哥!”
宁玺难得笑弯了眼,手势催促着他赶紧回家,说道:“也祝你快乐。”
寒假结束的最后一天,行骋听说应与臣从北京回来了,本来打算跟宁玺一起去双流机场接的。
应与臣在电话那头还在打游戏,边打边骂傻`逼队友,虽然骂得小声,但是气势仍然不减当年在篮球场上的风范:“别来接我了,喂我狗粮么?哎哟,我靠!又他妈打我!”
行骋拿着电话忍着想挂断的冲动:“你几点到?”
“啊?我凌晨到……”
“凌晨不行,我哥明儿起不来。”
这句话刚说完,行骋电话就挂了,应与臣被队友气死了又被行骋气死,猛地灌了口果汁:“这都什么人啊!”
一回成都,他跟校队的兄弟们约了一场球,就约在青羊区的一个街球场。
他转学去的那个学校校队也不错,倒是自己还矮了不少。
这话说回来,都好久没上街球场赚钱了,行骋还有点儿手生,最近的一次还是期末考试前,上场十分钟,没赚多少,赢了四分,溜号儿了。
行骋平时再贫,场上的注意力也很集中,只做不说的,球风又狠又利索,打得应与臣那一队节节败退。
应与臣一个三步上篮进了球,看着记分牌上又得两分,对着行骋挑衅:“跑这么快,你要不要屁股上c-h-a个火箭,满场飞嘛!”
行骋爽朗一笑,知道他在别扭什么,直接把球扔给任眉:“你让,我来防他!”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应与臣跑到宁玺旁边儿把他扯过来:“你去防你弟弟……”
场上比赛就成了行骋压着应与臣打,包夹之后区域联防,直接把高三队干了个血虐。